永不瞑目 二十

永不瞑目 海岩 3654 字 2022-09-20

果然,欧阳兰兰带他上了二楼,她用随身钥匙打开了那扇宽大厚重如保险柜似的大门。屋里黑黑的,木头的香味和终日不见阳光的陈腐味混合着,浸润着肖童的嗅觉。欧阳兰兰没开吊灯,只是把写字台上的台灯打开,把屋子搞得幽幽暗暗,说不清是浪漫还是恐怖。她打开电脑,调出游戏节目,然后把大班椅摆正,招呼肖童。

“来吧。”

肖童上座,开始操纵,眼睛飞快地在写字台面上扫了一下。台面上零乱摆放着一些纸头和文件,好像是什么项目的可行性研究,什么产品的性能说明,以及一些不知何故随手在便笺上记下的只言片语。欧阳兰兰倒了一杯矿泉水给他,然后在他身边坐下。他做出聚精会神的姿态开始“打飞机”。他感觉欧阳兰兰的身体慢慢倚过来,双手拢着他的肩。她的富有弹性的胸部若即若离地贴在他的背上,只隔了薄薄的t恤。他没有动,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一架又一架地消灭那些不顾死活汹涌来犯的“敌机”。欧阳兰兰的肉体乘隙也在步步进犯,纤细的十指插入他的头发,轻柔地摩挲着,继而抚弄他的耳朵和脖子。肖童回头躲开她的手,说:

“你下去把酒拿上来,我想再喝一点。”

“好啊。”欧阳兰兰顺从地站起来,下楼去了。书房里只留下他一个人。他迅速地按动电脑的键盘,打出“菜单”,调看着里边储存的文件。他紧张地检索着一个个像代号一样的英文标题,快速判断着那些字母的含义。他带着点盲目地选了一个叫“现金”的标题,按下去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些难以看懂的名称和数字。他来不及琢磨,楼梯上已响起了欧阳兰兰的脚步声。他连忙按下恢复键,重新回到了游戏的厮杀中。

欧阳兰兰拿来了酒,斟在酒杯里递给他。他心不在焉地玩儿着,心不在焉地喝着。欧阳兰兰说时间太晚了你今天就住在这儿吧。他犹豫片刻竟然答应了。

她为他安排的住所,是一楼拐角的一间十来平米带卫生间的睡房,与欧阳兰兰的卧室相邻。她让女佣铺上崭新的被褥。又让他去参观她的卧室。欧阳兰兰的卧室陈设华丽,但明快有余,温馨不足,缺了点女孩子的脂粉气。他应付差事地看了看,发表了些褒贬不清的评价。正要走时,欧阳兰兰堵在门口抱住了他。

这一抱来势突然吓了他一跳,尽管他早料到这麻烦事迟早要来。他不进不退地让她抱着,让她把脸靠在他的胸前。少顷,他觉得差不多了便用手拍拍她的背,说:“好啦,休息吧。”

欧阳兰兰抬起头来,用疑惑的目光逼视着他,她松了手,问道:“你是不是并不喜欢我,如果是的话,你应该明白地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等着你给我一点热情。我是女的不能总是我主动。你应该明白告诉我,我是不是在自做多情?”

肖童被问得无法应答,只能支吾其词先做应急搪塞。他甚至主动地轻轻搂了一下欧阳兰兰,说:“兰兰,你知道我不是一个乱来的男人。男的轻浮起来是很容易的,我相信我真的那样了你并不会喜欢。将来我们要真从普通朋友的关系往深里发展,我希望是靠感情而不是靠别的。感情嘛,要慢慢积累。一见钟情不一定能白头到老……”

他如此这般冠冕堂皇地说一番,让欧阳兰兰对他的真诚和理念信以为真。她果真拿得起放得下地说:“好,你有道理我就听你的,反正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我不相信我的精诚所至,不能叫你金石为开。你对得起我就行。”

一切疑惑和冲突暂告缓解,他们互道了晚安。他回到自己的房里,反插了门,脱衣睡下,关灯后凝神检讨了一下自己,在欧阳兰兰的进攻下搂了她是否算是失节。他又想如果他心里没有庆春今晚会不会就干了兰兰?欧阳兰兰的体形不错皮肤也不错。她用胸脯触及他的那一刻他显然有了一种纯生理的舒适感。

虽然有些困乏但他没有闭眼,靠胡思乱想眼睁睁地熬到半夜两点。他悄悄起床,穿上衣裳,蹑手蹑脚走出房间。整个儿别墅都睡熟了。他凭着不知从哪里折射来的一点点光线,摸索着进了客厅,然后又一步一步顺着狭窄的楼梯上了二楼。二楼更是漆黑一片。他凭感觉摸索着书房门上的把手,把手没有摸到忽听到“喵”的一声怪响,吓得他心跳几乎停止,随即便是一身冷汗。黑暗中他看到两只发着荧光的猫眼,出窍的惊魂才又归位。原来是小黄,那小黄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使他怀疑是不是猫也有看家护院的本能。

他终于摸到了门的把手,刚才他离开书房时已从里边悄悄拨开了锁环。他打开门摸到写字台前,拧亮台灯,打开电脑,在菜单里调出储存的文件,用自己并不到家的英文底子翻阅着那些难以看懂的文字。储存的文件并不多,多数只一两页,很短。这时他已经镇定下来,他决定用旁边的打印机把几页他觉得看不懂的文件打印出来。在这间密封得几乎与世隔绝的屋子里,他听不见远处的响动。他一点也不知道欧阳天突然能在半夜返回,他的汽车这时已经开进了院子。

打印机哗哗地响着,打出的文件清楚无误。不知是哪根第六神经让他鬼差神使地走到门前,拉开那扇沉重的门探看外面的动静。他听见楼下别墅的大门砰然响了一下,有人进来了,没有开灯,直接向楼梯处走来。肖童心里跳得几乎窒息,跌跌撞撞扑向电脑,拿上打印好的文件。关掉打印机的开关,然后拉开门夺路而出。这时欧阳天已经走上楼梯,两人几乎不可避免地就要狭路相逢。肖童别无选择,只好退到楼道的黑暗处埋头一蹲!

欧阳天上了楼,摸着钥匙,熟门熟道地打开书房门。门没销,他似乎感到疑惑,思忖了片刻,推门而入。书房里的灯光从半开的门缝中刷地照亮了半个楼道。肖童听见欧阳天的脚步声向写字台方向走去,便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弯着腰顺着楼梯迅速无声地向楼下逃逸,直到溜进了自己的睡房他才像卸下千斤重负,全身疲乏至极。

他飞快脱下衣服,躺下装睡,同时竖起耳朵听得楼梯处欧阳天自上而下的疾步。他来到肖童的隔壁,敲击欧阳兰兰的房门。欧阳兰兰开了门,声音中充满了睡意:

“你怎么回来了爸爸?”

“兰兰,晚上你一直在家吗?”

“在呀,怎么啦?”

“有人进过我的书房吗?”

“怎么啦?”

“我的电脑被人打开了。”

“噢,我和肖童晚上玩儿电脑游戏来着。”

“肖童?”

“啊,他今天没走,玩儿太晚了就睡这儿了。”

“噢——”

欧阳天的声音松弛下来,问:“你们睡在一起了?”

“没有,他睡那屋了,您干吗那么不放心!”

父女俩的说话声在万籁俱静的深夜显得异常清晰,接下来就是关门声,脚步声,再接下来一切复归于平静。肖童躺在被窝里,悬心归位,深深地透出一口气来。

这一夜他没有睡,凌晨时也许迷糊了一下,旋即又醒。天是看着一点点亮起来的。六点三十分钟他起了床。在卫生间里洗漱了一番,走出房门时,看见欧阳天已经在餐厅里坐着喝茶看昨天的报纸。他抬起头来看了肖童一眼,哑着嗓子问道:

“夜里你睡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