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已经被各种药物折腾得几乎失去躯体上的知觉,所以刀片划过手腕时他没有觉得疼,他侧躺在床上,那只手伸向床沿之外,看着血管里温热的血液汨汨流出,流过手掌,流向地面。
好像这些年心里的难过、委屈、不甘都在这一刻与身体剥离,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戚朗的婴儿床就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忽然有些恼火,生命流逝的时间似乎有些太长了,长到他仍然可以看清那个小小的肉团子,他正在床上爬来爬去,偶尔抓住床前的防坠栏杆咿咿呀呀说着无意义的音节。
戚时雨喃喃自语:“一辈子都做个无忧无虑的婴儿,多好。”
不远处的小团子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手里抓着个邦尼兔转过来,静静地看着他。
小孩子的眼睛水灵灵的,黑色的瞳孔闪着光,与眼白形成黑白分明的交界,就像是他们的世界一样,简单又感觉。
戚时雨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却不再敢看这双眼睛。这么小的孩子会有记忆吗?他会记得自己看过这么残忍的场景吗?对不起啊……我又做错了。
他心里又一次感觉到懊恼和厌恶。他紧紧地闭上眼睛。
回避黑暗和寒冷是人类的本能。此刻他却想敞开怀抱拥抱他们。
“爸爸。”
黑暗中,婴孩清晰的声音像是带着阳光刺破黑暗的一把剑。戚时雨怀疑自己听错了,猛地睁开眼睛。
戚朗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嘴里又一次吐出那两个简单的音节:“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