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跑来的刘艺余只听到脚步声消失在蜿蜒的黑暗,平日大大咧咧的女孩此刻却显得十分落寞,穆时海是真的不喜欢她,一点余地都不留的拒绝冷酷又残忍,可难过之外她竟觉出一丝明亮的欢喜。
不拖泥带水吊着人的暧昧,不愧是她中意的男孩。
“艺……艺余,”杨虞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抠着后脑勺露出两排大白牙冲她笑得傻气:“咱们两直走吧,我问过老板了,这条路最简单不会吓着你的。”没等她点头,杨虞已经拉起她的手,脚步声被留在身后。
许迟川想时空倒流,倒回去把刚刚选路的自己活活掐死。越走越冷清的石板路伸手不见五指,视网膜糊上一层阴翳晦暗不清,狭窄的岩壁回荡着脚步踢踢跶跶的扣扣声,传回来只剩凄清的渗人,头顶压迫感越深越重逼得人不得不低下头,两人背对背艰难向前,他有些害怕,拽着穆时海袖口的手越来越紧:“哥哥我怕。”
“不怕,”低沉冷静的声音从后背传来抚平心头的不安:“抓紧我。”
话音未落一股大力袭来失重感传遍全身,再睁开眼时两人身在一个极小极窄密室小屋,绿油油的光照在粗糙石壁上晃得刺眼,不到五平米的房间只有最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出口还被两把大锁牢牢铐死,白纸上用红漆大大写着五个字:密码在屋子。扮鬼小姐姐调皮的声音透过大喇叭适时响起:“找不到钥匙,就要一~直~困~在~这~里~了~哦~”
许迟川:……头一次见鬼屋还带密室逃脱的。
仔仔细细摸索石壁一周却毫无线索,干脆放弃挨着穆时海靠着墙坐下,安静到能听见呼吸声的密室由远至近落下滴滴答答的雨声——是石壁里装的音响特效。幽幽绿光忽明忽暗,没注意到身边人的脸比进来时更苍白,嘴唇最后一点血色尽数消失,牙齿不自觉轻打着颤,双臂环抱着腿蜷缩成团。
就像那时,一模一样。
“穆时海!”窗外雷声轰轰,闪电划破夜空照亮男人暴怒狰狞的脸,穆兴勇解了皮带拿在手里,对着站在角落不肯认错的小孩极尽威逼:“说!我抽屉里的钱是不是你偷的!”
“不是我!”七岁的小穆时海扬起布满巴掌印的左脸,害怕到发抖却不肯再退后:“我没有偷钱!没有进过你屋子!”
“你还要狡辩!家里只有你和妈妈,不是你还能是谁!”
稚嫩的眼底涌起深深的厌恶,穆时海脱口而出:“她才不是我妈妈!她是你出轨的情妇!偷人的小三!”
啪!五只清晰浮现在右脸,穆时海被打歪了头,血迹从嘴角缓缓流出。男人喘着粗气用力抻了抻皮带,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膝盖直直砸在冰凉的瓷砖,咯噔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
“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收拾你,你他妈就不知道到底谁是你老子!”
皮带做了驯兽的挥鞭,皮肉相接烙下鲜红的血痕,七岁的小孩咬破了唇一声不吭,猩红的铁血味混合眼泪强迫自己往里吞,窗外电闪雷鸣野鸟无处可归,穆时海趴在地上握紧拳头,硬生生扛下男人滔天的怒火。
他没有偷钱,妈妈说过知错就改,但没做过的事,碎了骨头也不能认。
雨势渐渐变小,男人打累了停下手累得直喘,一直站在厨房偷窥注视的女人挺着孕肚姗姗来迟,手里还端着一杯水,体贴地递给男人柔声劝慰:“算了,小海还小,偷了点钱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老公别生气。”
“看看你妈!没有良心的小杂种!滚回房间给我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甩开女人来扶的手,七岁的小孩儿颤抖着一步一步挪回房间,t恤烂成一块块带血的布条,浑身每一块儿骨头都在叫嚣疼痛,试图关上房门前却被女人一挡:“等等。”
一只纤白的手从缝隙中伸出,殷执梅冲他一笑,美女蛇露了尾,獠牙尽现:“小海,记住,”
“这是你的房间,但不是你的家,所以下次,”女人艳红的唇膏红得扎眼,轻声细语句句锥心:“要记得锁门。”
摊开手掌,赫然是穆兴勇在他房间里找到的几张百元大钞:“不是自己的家,随时都有危险。”
咔嗒,门关了。
穆时海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扑上门把试图打开房门,却发现房门已经从外面反锁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委屈和愤怒触底反弹在这一刻统统爆发,砸着门愤怒咆哮:“爸!不是我拿的!是她!就是这个女人害的我!”
“爸!!”
然而无论怎么叫喊都无人应答,空荡的卧室只有他一个人演着独角戏,疯癫无状。
客厅里殷执梅正送穆兴勇出门:“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出差完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