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隧道就上高架,避开晚高峰的道路畅通无阻。
手机在响了十几通后终于停歇了,车内再次恢复安静。贺澜安不明显地吁了口气,母亲这两年愈发紧迫的催促让他糟心,不知道还能糊弄多久。他不想把这场商业联姻和爱情划等,更不想为了应付家人而随便生一个,这是对自己也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但现下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贺澜安埋着头不愿再想这个事情,拿过手机准备打开邮箱看新件,屏幕又突然亮起,通话界面上显示“何蓉”两个字。
下意识地皱眉,手心里的振动让他感觉酥酥麻麻的,不过显然对方没有贺母的耐心,将将响了十秒就干脆挂断再没打来。
过了五分钟收到一条短信:出门了,晚上不回来。
贺澜安看完笑了一下,貌合神离这个词用在他俩身上再合适不过。
人前还会装装样子故作亲密,转身走到角落何蓉就会立刻抽出挽着他的手,他也会淡淡地拿出手帕擦拭西装上看不见又存在的恶心尘埃,那是何蓉挽过的地方。
她出门去干什么虽然没明说,但贺澜安也能猜得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和小姐妹喝酒蹦迪,再不然跑到会所点个不错的鸭子。何蓉在刚结婚时也想过要和贺澜安好好过,不过没出一周她就彻底失去了耐心。谁愿意天天对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使劲舔,即使再帅再有钱她也不稀罕,被家里捧惯了的小公主甩甩头发转身就恢复了单身时纸醉金迷的日子。
贺澜安对她没兴趣,在床上也不算合拍,自从无意抓到过一次何蓉出轨后就再也没碰过她。
因为他觉得脏。
不是处女情结,他也不在意别人的过往,只是单纯厌恶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触碰弄脏,索性跟何蓉达成各玩各的口头协议,这样两个人都轻松。
但今天被父母双重催促,又收到了何蓉的短信,一想到那栋他即将要到达的别墅就莫名烦躁恶心,一股闷气郁结在胸口无处发泄。
下了高架后他让司机打车离开,然后自己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荡。除了回那个不算家的家,去哪里都无所谓。
贺澜安关掉导航开出市中心,朝很少去的外环开,一路向北车越来越少,在空旷的街道上加大马力引擎轰隆,摇下车窗把发胶抹好的发丝吹乱,在速度和风中一点点把灵魂中的灰暗掏出丢弃。
开到地铁十六号的终点站时才缓过神减速靠边,侧头把目光移向周围,破败的三层楼比比皆是,还有不少竖着大烟囱的小工厂,跟市区密密麻麻抬头不见天的高楼比起来,郊区的大片荒野都还未开垦。
顺着烟灰色的斑驳墙皮一路慢开,刷着红油漆的废屋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中午没吃多少,贺澜安开到现在也有点饿了,抬手看了眼手表。刚过六点,正好在附近转转找个饭店随便解决一下。
黑色低调的辉腾行驶在两车道的小路时也没引来路人的侧目,倒是贺澜安降下车窗看街边饭店时露出的眉眼招来几个女人的眼波。
街头门面上灯光黯淡的小饭馆让他瞬间没了胃口,正准备摇起车窗再找找有没有便利店,一个女人突然凑过来敲敲他的窗,掉得斑驳的大红丹蔻抓着窗沿,颜色同样鲜艳如血的嘴唇勾起一抹轻佻的笑。
“老板,想来一炮不?”又多看了他几眼,“给你算便宜点儿。”
贺澜安冷着脸别过头,一句话也没说按下手旁的键升起车窗,险些夹住那几根越界的手指时他停顿了一秒,女人呀的一声赶紧把手指抽出来。贺澜安一脚踩住油门立刻离开,从后视镜里看见穿着廉价荧光裙的女人双手叉在腰侧,狠狠地对着他的方向啐了一滩口水。
他皱了皱眉把车速飙到一百码,老街道没几个测速仪,远远看见前方顶上有抓拍,贺澜安打着方向盘向右边的小巷转去。巷口停满了三轮和摩托,两边夹道都是路边摊,炸了一年都不换的油散发出一股沉闷腻人的味道,麻辣烫的人工辣素呛得他想流泪。
贺澜安准备倒出去,却发现后面已经被几辆小推车挡住了退路,按了几次喇叭也没人理他,只好揉着眉心往前开,想看看能不能穿出小巷回到大路上去。
结果开到尽头才发现是个条死路,贺澜安握着方向盘的指尖泛白,下车关门打算抽根烟冷静一下。
他烟瘾不大,只是偶尔特别烦时才会来一根解闷。
烟丝燃起,他单手插着兜靠在车门边,顺着升起的烟雾袅袅抬头,浓白的絮渐渐从中间散开,浅淡的薄雾下他看见了对面筒子楼上坐在窗外的小孩。
夕阳已落,只剩饱和度过低的云霞映照些许光线让他看清男孩的身形——瘦小的身上挂着件宽松的白t恤,光着的两条细腿荡在夏夜的闷热空气中,指间还燃起明灭的烟火。小阳台伸出一段铁丝做的小平台,三面围着只有十厘米高的防护栏,男孩白嫩的小腿就从大大的空隙中穿出,没穿袜子的光脚丫一下下在空中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