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道:“因何不平?”
夏浔沉声道:“殿下为国戍边,漠北宵iǎ莫不胆寒。功在于国,利在于民,威在于敌,若殿下不曾死于扫北戍边之战场,却被暗害于朝堂之上,岂非令仇者痛,亲者快?”
朱棣悲怆地一笑,用略带些沙哑的声音道:“战功?呵呵,正因为本王有战功,所以皇上才会担心有朝一日俺会觊觎他的帝王之位,才会千方百计yu置俺于死地,你……对此不以为然么?”
夏浔的声音也低沉下来:“臣只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是对的,但是假设定罪却是万万不可以的。【网高品质更新】臣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反,臣也不知道即便殿下不反,是否殿下百年之后,殿下的子孙会不会反,臣只知道,如果据此假设,便可理直气壮地置殿下于死地,那么天下将无人不可杀了。
内宦们有祸朝纲的可能,杀了!大臣们有把持朝纲的可能,杀了!外戚们有专权欺上的可能,杀了!皇子们有弑君篡位的可能,杀了!百姓们若遇灾荒之年有造反夺天下的可能,杀了。据此而断,何人不可杀?身居上位者,不想着自立自强、不想着完善体制,而想以杀止祸,手疼砍手,头疼砍头,可能吗?”
朱棣低低地道:“杨旭,你可知道,你这番言论,已是大逆不道了么?”
夏浔道:“臣是读书人,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殿下以为,亚圣人说的对吗?”
朱棣沉默良久,方慨然道:“陛下所用非人啊,方黄之流,自以为贤良忠正,才学天下,却一味的泥古不化,治理国家么,他们只知道复古、复古,还是复古求长治久安么,便生搬硬套汉景帝的削藩。如果他们能似你这般想,引导陛下真正的为君之道,iong怀四海,包容天下,四方藩王何致于心怀忐忑,何愁天下不能国泰民安!”
夏浔道:“方黄之流,不好利、不好财、不好便自以为是心霁日月、磊落光明了,在臣看来,却是不然。他们不好财帛却好名,为了成就自己的一世之名,妄议国事,离间皇亲,方使殿下有今日之忧。在臣看来,好è好利好名者,皆为一己好名者鄙好è好利者,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朱棣双眼一亮,脱口赞道:“好è好利好名者,皆为一己说得好,这句话一针见血,真不知戳破了古今多少所谓气节名士的脸皮,痛快!好痛快!”
夏浔心道:“那是自然,这可是大明朝最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和军事家,陆王心学之集大成者,融儒家、佛家、道家、兵家于一体的全能大儒,受封“先儒”的心学大师王阳明先生说过的话。”
朱棣感ji地对夏浔道:“昔日若非文轩,本王一家老iǎ都要在懵然之中被炸上西天去了。今日若非文轩,本王恐又要为宵iǎ所害。两度救命,恩重如山,奈何本王困顿如此,生死难料……,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夏浔道:“臣今日所为,只有iong中一腔不平之气,若图报答,也不会找上殿下了。”
朱棣颔首道:“说的是,大恩不言谢,这样的恩情,的确是无须挂在嘴上的,你对本王的这份恩义,本王铭记于心,一生一世,不敢或忘!”
夏浔连称不敢,朱棣沉片刻,脸上y晴不定半晌,好象扬起双眸,盯着夏浔道:“今日承文轩示警,已是莫大的恩惠。然……本王还有一事,想厚颜托付于文轩,不知文轩可肯攘助本王么?”
这句话一出口,夏浔心中一块大石彻底落了地,这句话一出口,朱棣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绝对信任的自己人了。朱棣这个人,快意恩仇,恩怨分明,对敌人是够狠,对自己人却也是真的极够意思,今日既已置其心腹,这一辈子除非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过,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夏浔立即拱手道:“殿下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