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和李昭德下意识地看了武则天一眼,武则天脸上凝固的笑容已经散去,变得没有一丝表情,她徐徐说道:“小娃儿,你可知道,狄仁杰等人谋反一案,不但有他们亲笔画押的罪状、有他们亲笔所写的《请死表》,而且朕还派了通事舍人去查,他们确实不曾受过严刑逼供。你,究竟是谁指使来的?”
说到后来,武则天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但是乐家小儿却是初生牛犊,根本不怕这头母老虎,他抬起头来,大声说道:“陛下宠信来俊臣,左右又岂敢以实情相告?朝中大臣,天下百姓,谁不知来俊臣一向以峻法酷刑问案,所瞒只是陛下一人罢了!陛下固然派人去查过,可是陛下以为身边的人就不会与酷吏有所勾结吗?”
这句话如果此前说出,只怕武则天只会一笑置之。然而刚丹发生了韦团儿受贿于“武三思”栽脏陷害太子和太子妃的案子,乐家小儿这句话说出来,却有了莫大的力量,仿佛在武则天心中敲响了一口宏亮的巨钟,震得她的心海一种i荡。
她忽然感到了恐惧,一种强烈的恐惧,她是皇帝,只能坐于深宫,她执掌天下要靠朝中的文武百官,她要了解天下民情和文武百官的忠心靠的就是三法司那些耳目,如果真如这孩子所言,她身边的人和这些酷吏勾连起来蒙蔽她,那么……,一股寒意彼然袭过武则天的心头,过了半晌,她用一种对于一个丹丹九岁的孩子来说,显得过于认真的态度,平静地说:“你提醒了朕!不管你所言是否属实,朕决定,赦免你和你的家人,归还你家被抄没的府邸和财物!”
乐家小儿呆了呆,突然狂喜叩头,泪水滂沱,他终究是个孩子,巴经强自冷静了许久,一直谨慎地拣选着别人教他的话来与皇帝奏对,这时听说自己和家人得到赦免,他终于恢复了一个孩子的本性,放声大哭起来。
武则天让小海把乐家小儿带下去,对李昭德道:“孩子是不会说谎话的。如果乐家这个孩子说的是实话,那就太可怕了。宰相,来俊臣是朕所委任的法司长官,关于狄仁杰一案,朕也曾派通事舍人去查过,你觉得朕可以亲自调查此案么?”
李昭德的脸色严肃起来:“这与法不合,陛下!”
李昭德坐直了身子,声如洪钟:“然而,律法并不能凌驾于一切之上!朝廷制订的一切规则,都是为了维护它的统治,如果有些事情己经危害到了陛下的江山社稷,陛下就应该马上过问,而不是圃于律法的约束。人们给自己制订规矩是为了防止出乱子,而不是为了给自己制造大乱子!”
“你说的对!”
武则天站起身来,肃然道:“婉儿,立刻草制,着武彼宜带兵往御使台,提狄仁杰等一干人犯入宫,朕要亲自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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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草制,戒则天看过无误后,用了印矜,命人给武做宜传旨去了。
武成殿上顿时肃静下来,每个人都在安静地等着,武则天和李昭德君臣对坐,相顾无言。
武则天的心神飘得很远,她在恩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连来俊臣这样她一手提拔起来的草根都不可靠了,她该如何保证耳目的清明?
各种方案她都想过了,却都不切实际,人都有私心,再可靠的人,给了他强大的权力,都难保他不会出于一己私利而对自己有所蒙蔽,看来最好的办法,还是得把刑部重新立起来。以前刑部有周兴,御史台有来俊臣,两人相互制约着,至少不敢太过无法无天,而现在周兴死了,来俊臣一手遮天,这只看门狗快被养成白眼狼了……,李昭德也在思考一个严重的问题,如何保证自己既得的利益和权力。于公于私,他都必须把狄仁杰、任知古、裴行本等人救出来,然而如果他们马上官复原职,凭他们的资历和威望,自己就得往下降一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