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业一见胡元礼,不由暗吃一惊。
胡元礼与他同为御史,虽然一个是御史左台的人,一个是御史右台的人,两台势同水火,但是同在一个衙门当差,彼此自然是认识的。
刘光业惊讶之下,竟然忽略了胡元礼对他的斥骂,骇然道:“胡御史!你怎会在这里?”
胡元礼怒道:“本官奉旨出巡诸道,专为察缉尔等草菅人命的不法之事!刘光业,你在蛮州犯下的桩桩血案,害死的缕缕冤魂,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本官一定据实上奏朝廷,不将你刘光业绳之于法,还公道于天下,胡元礼誓不罢休!”
刘光业听说朝廷另外派有人监察他们的行动,心中更加吃惊,可是一听刘光业如此指控,刘光业拂然不悦,暂时压下心中的惊慌,把脸一沉,道:“胡御史,你身为朝廷大臣,岂可信口开河,诽谤本官!本官奉旨办案,何罪之有?谋反之叛逆,自当处斩,悬尸以示众,是为了震慑宵小,你无端诽谤,有何凭证?”
孙宇轩下车后,一见刘光业又携来许多人头,后面还押着许多童子少女,已经气得脸皮发紫,只是让他背书他可以滔滔不绝,让他骂人却远没有胡元礼的嘴皮子那么利索,让他一口气儿罗列这么长的罪名更非他之特长,那是御史们练就的本事,所以他只在一旁怒目而视,由胡元礼开口说话,如今听到刘光业当面还敢狡辩,孙宇轩悲笑一声道:“凭据?你还要凭据?”
他颤巍巍地向前走了两步,孙宇轩正当壮年,倒不是身体老迈。只是一想起方才所见那种种惨不忍睹的情形,这个埋首案牍从未见过如此惨无人道的场面的书呆子双腿就突突地发颤。
“依朝廷律法,纵有谋反者,虽至亲不杀老父幼子及妇人,我在那边亲眼看见那些尸体,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不及十岁的稚童,还有许多妇人女子,死者之中十之七八都是些老幼妇孺。
刘光业!难道年逾七十的老翁也要造反?难道襁褓中的婴儿也要造反?难道那些妇人女子也要造反?刘光业,你!你该死啊!你罪孽如此深重。便是死一万次也难赎你在蛮州犯下的累累罪行!”
刘光业镇定下来,坐在马上轻轻鼓掌,微笑揶揄道:“好!说的好!骂得好!慷慨激昂啊!两位红口白牙,一唱一和,真比唱戏还好听!”
刘光业装模作样地仰天大笑三声。又把脸一沉,哼道:“你说我有罪我便有罪么?本钦差奉旨办案,自思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朝廷,绝无半点私心,本官办案至公,何惧你二人诋毁!”
他不屑地瞟了二人一眼。又道:“本官奉旨而来,办的是流人谋反的案子,既然你们身负监督之责,那就在一旁看着好了。本官做事。问心无愧,皇帝面前,也不怕与你们打这一场笔墨官司!”
刘光业把衣袖一拂,声色俱厉地命令道:“走!把谋逆者的人头挂上竿去。以儆效尤!”
那些土兵是当地官兵,凡事也得谨守法度。可是自从跟了这个刘钦差,杀人越货、欺男霸女,比土匪还土匪,那日子当真快意已极。人的一旦失去约束,心中的善念也就被贪婪侵蚀的所剩无几了。
一开始拨付到刘光业麾下听他指派时,这些土兵还颇为反感刘光业一个外人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尝到甜头之后,却已对他言听行从,服贴的很,一听他有吩咐,马上押解人犯,就要继续前行。
两下里的这番对答,那些被俘的谢蛮听在耳中,其中有些不精汉话,不甚明了双方在说什么,有些虽然听懂了,但是怯于土兵的刀枪也不敢言语。
可是其中有个听懂了双方谈话内容的女子,听说这两人也是钦差,听他们语气又与这个刘光业是对头,知道机会难得,马上冲了出来,尖声叫道:“钦差大人,我们冤枉!我们冤枉啊!刘光业滥杀无辜、草菅人命,请钦差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竟然有人敢当面拆台?
刘光业勃然大怒,扭头一看,见那冲出人群喊冤的少女正是他此行掳获的最满意的一个女子。这女子是这些苗女中最美的一个,他本想收入自己房中的,可是既然这苗女如此不识抬举,刘光业又何惜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