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的老子已经走了,他现在不要说动这孩子一手指头,就是多说一句重话,都会被人鄙夷到死。其实现在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就已经不对劲了。
今ri赴宴的人都是武家的人或者与武家走动密切的人,可即便是这些人,看他的眼神也透着一丝鄙夷,女人们更不含蓄,武懿宗这么大岁数的人,一个堂堂王爷,如此刁难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孩子,母xg仙狱泛滥起来的妇人们已经用毫不掩饰的语气对他发泄起了不满。
武懿宗有些茫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本来是想为难杨帆的啊,怎么现在变成别人为难我了?”
杨帆没有腾身跃回杨家,而是从安乐公主的大门走出去,出了大门,往自家府门方向一折,眼看走到府门前,就见一辆牛车正迎面而来,车行缓慢,到了他身边便停了下来,车中探出一张苍老的面孔,用低沉嘶哑的声音道:“二郎。”
那张面孔异常苍老,头发花白,杨帆愣了愣,才认出车中人是杜敬亭。杜敬亭五旬出头,但保养有术,一直风采照人。杨帆没想到才这么一段时间不见,他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虽然他的儿子是自己作死,可是看到这位憔悴的老人,杨帆还是生起几分内疚。
杜敬亭叫完“二郎”就缩回了身子,显然是邀请他上车,杨帆举步登上车子,进入车厢,杜敬亭无声地向他做了个请坐的动作,杨帆便在一张锦墩上坐下。杜敬亭用暗哑的声音道:“杨宗主,老夫想对付张昌宗。”
杨帆对他的开门见山和所说的事情没有一丝惊讶,沉稳地点了点头道:“张昌宗也是我们的敌人。”
杜敬亭道:“正因如此,所以老夫才知会于你,老夫很快就要对他动手!”
杨帆皱了皱眉,道:“你想对付他,我也想,不只你我,其实武家和李家都想动他,如果这种事容易做,二张早就垮了。如今二张圣眷正隆,不宜cāo之过急,一旦打蛇不死,反而会引起他们的jg觉。”
杜敬亭喟然道:“听二郎这意思,是不能给老夫几分助力了?”
杨帆歉然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能!我的一举一动,代表的并不是我一个人,我认为现在不是对张昌宗发动攻击的时候。”
杜敬亭点点头,苦笑了一声,慢慢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幽幽地道:“武家,李家,也都是这个意思。其实老夫心里也知道,现在不是对付他们的最好时机,可是老夫忍不住啊!”
杜敬亭慢慢张开眼睛,用痛苦的眼神看着杨帆,道:“张昌宗在宫里悠游自在,而我的儿子正在棺木里慢慢腐烂,我经常梦到他,他在梦里流着泪问我,问我为什么还不替他复仇……”
杜敬亭说着,已老泪纵横,杨帆不为所动,冷静地反问道:“所以,你不惜用杜氏家族的前程作为代价来冒险吗?”
杜敬亭摇摇头,道:“不!不要说我只死了一个儿子,就算我所有的儿子都死在他的手上,我也不会用整个家族做陪葬,我会很小心地出手!”
杨帆突然问道:“杜先生此来之前,曾经宴请过客人?”
杜敬亭一呆,以为杨帆已经了解他的行踪。其实显宗虽然强大,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盯着每一个人的行踪,杨帆这么问,是因为他嗅到了淡淡地酒气。杜敬亭点点头,道:“魏公是老夫多年好友,今ri老夫邀他同游曲池,因要来贺武驸马乔迁之喜,这才早早回来。”
能被杜敬亭称为魏公的自然是魏元忠,魏元忠如今是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但他原来是肃政台御史中丞,做了几十年的肃政大臣,御史台如今的言官大多是出自他的门下。
杨帆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杜敬亭打算怎么做,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道:“如果你们事机不密,反为二张所乘时,杨某会尽力帮助你们解围。”
杜敬亭敏感地道:“杨宗主之意,是老夫一定会失败了?”
杨帆没有回答,他向杜敬亭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牛车,杜敬亭沉默片刻,抬靴轻轻一踢厢板,牛车继续驶动,走向安乐公主的府门。
杨帆回到府中,小蛮正好从照壁后面迎出来,她身后还跟着杨思蓉和阿奴,阿奴怀里还抱着小杨吉。一见杨帆独自回来,小蛮不禁花容失sè:“郎君,念祖呢?”
杨帆笑道:“念祖啊,也许一会儿就回来啦。”
杨吉趴在娘亲怀中咬着手指,一见阿爹走来,马上咧开嘴巴,向他伸出双手,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去,杨帆将他自阿奴手中接过,单手抱着,迈着八字步向后宅走去,小蛮顿足埋怨道:“郎君怎么就放心把孩子丢给人家不管了。”
小蛮言犹未了,就听府门前一声清咳:“呃……咳!”
小蛮和阿奴闻声扭头,就见杨家大少爷左手托着个瓷钵,右手拿着个汤匙儿,从那瓷钵里蘸着麦芽糖,吃的嘴上脸上到处都是。武攸宜和武攸暨笑容满面地站在他的左右,一个手里提个竹马,一个手里举着风车。
武攸宜笑容可掬地道:“杨家娘子,快把你这宝贝儿子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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