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听小叔子比知府老爷还厉害,叶大嫂都快坐不住了,总觉得要起身肃立一边心里才踏实,她瞪圆了杏眼,惊讶地道:“比知府老爷还厉害?”
叶小天离开京城的时候,他的小侄子还太小,所以现在对他已经全无印象,他和家里人聊天,拴柱只管偎在母亲怀里,既有些怯怯,又有些欢喜地看着他,并不大敢说话。
他见此人和自己父亲生得一模一样,就是爷爷、奶奶和他说过的那位二叔,本来就有些亲近,再加上这位二叔又带来这么多好吃的、漂亮的礼物,他就更欢喜了,只是叶小天久居高位,气度自然养成,虽然在自己家人面前他没有摆架子的意思,可是有些习惯是自然而然的,小孩子直觉强烈,就有些敬畏。
现在听到这里,好奇心起,终于忍不住问道:“叔……叔父,那你究竟是多大的官儿啊,比八府巡按还厉害吗?”
叶小天听他连官职里本来没有,只在戏曲中出现过的八府巡按也搬了出来,不禁失笑,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儿,笑道:“那哪儿比得了,人家可是有尚方宝剑,钦差大臣呢。”
苏循天道:“小家伙,你这叔父,可是比八府巡按还要厉害!我就这么说吧,就是当朝首辅宰相老爷,皇上的亲兄亲弟那些王爷,都比不了你叔父!”
此言一出,叶老爹和叶窦氏,还有叶大嫂全都惊呆了。叶老爹讷讷地道:“不……不会吧?苏先生,你可别哄我,这个……我们家小天,怎么可能当这么大的官儿,不可能、不可能啊……”
叶小天笑着摆手,想要谦逊几句,苏循天已抢着道:“老爷子,您有所不知。要说呢,这首辅大臣他的确是厉害,帮皇上管着整个天下呢,这个呢,叶大人是比不了。要说那些王爷们,皇亲贵戚,其实论起身份之贵重,叶大人也的确是比不了,可我为什么说叶大人比他们都要厉害呢?”
苏循天说的兴起,把板凳搬近了些,道:“咱叶大人管的人不及首辅大学士多、管的地盘不及首辅大学士大,可咱叶大人当了土司,那就是世袭罔替,父传子、子传孙,代代传承,千秋万载,大学士比得了?
再说那亲王,王爷就藩,有封国、有子民,可他管得了吗?他们连自己居住的城池都不敢踏出一步,唯恐被人说他有谋反之意。地方上的大臣们对他们也是敬而远之,要避嫌嘛。天天只困在自己王府里的王爷,有多大的权利?
可是咱叶大人,跟他们一样世袭罔替,可是在他的领地之内,那就是无法无王、为所欲为啊,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有些王爷敢这么霸道?出点小错,都得防着有人到皇上那儿弹劾他。可土司老爷,那是皇帝都允许的特权,你说比王爷厉害不?”
苏循天往外瞅瞅,压低嗓门道:“这里没外人,我再有句大逆不道的话。贵州那儿的土司老爷们,一个个都是传承了五六百年上千年的人家,最久远的土司是汉朝时候的。明白了吧?皇帝可以换人,天下可以换人,可土司人家,千百年也难得一换,比当皇帝坐江山还要稳当呢!”
苏循天说到这里,叶老爹和叶窦氏已经惊得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叶大嫂惊羡地望着自己的小叔子,同样是无言以对。自从嫁到老叶家,她一直觉得委屈了自己,可是成亲那么久,孩子都有了,也只能认命。
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前世也不知积了多少福才能嫁到老叶家。虽然看着叶小天那副与自己男人一模一样的面孔,她心中也不无遗憾:人家再有本事,终究是自己小叔子,比不得是自己男人。可她的男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恁啥本事没有,这两年又添了一身恶习,正愁这个家不知该如何维持下去。如今小叔子偌大的出息,终究是一幢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