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迟疑道:“那么,,二人大人与宗太傅的意思是?”
榻上,那秀儿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只听程冉缓缓道:“秉公而断、依法而断,如此,才是维护魏王、维护晋王、维护朝廷法纪!”
杨浩沉默半晌方道:“二位,义正辞严,杨某无话可说,可是,承办此案并非杨某一人,杨某只是负责追绰索问犯人,将相关卷宗呈报于魏王驾前,那知府有罪无罪、如何处治,杨某,能奈之何?”
程羽微笑道:“钦差使节有三个。楚昭辅那老家伙虽然做了件糊涂事。闯了件酒天大祸,那是因为他根本不懂财赋粮米这方面的学问,却不是他愚蠢,此人能在自己根本不懂的财赋衙门坐了这么久的三司使。为官之道自然精明,事涉王相之争,他是一定不会沾手的。
程德玄道:“魏王千岁初承大任,血气方冈,又为那府千金美色所迷。做出不妥当的决定,然而,他毕竟是皇长子,高高在上的王驾千岁。若非万不得已,宗太傅也不好拿出老师的身份来压他。”
程羽又道:“我们此番随行。只是幕僚身份,还剩一个钦使,那就是你杨大人了,你也是我南衙出身,我们不来与你商议还去找谁?”
杨浩无奈地道:“我能做甚么?”
程羽微微一笑,说道:“杨大人能做的事多了,一言可令其生,一言可令其死,只要证据确凿,就算魏王有心维护,又如何开口?”
程德玄忍不住道:“院使大人。宰执那边
杨浩惊醒榻上还有一个邓秀儿,深恐他说出有关王相之争的秘闻出来。一旦邓知府被治罪,这位外柔内网的姑娘要是豁出去把这种内幕丑闻说出来,那就糟了。王相不和天下皆知,暗中勾心斗角的许多事儿却是不能摆上台面的,是以连忙打断道:“啊,房中太过闷热,两位大人,咱们到门口廊下再说。”
程羽二人也觉房中气闷,又无水喝,便依言站起随他走出门去,邓秀儿紧紧揪住一角帷幄,芳心急跳如同小鹿:“他们果然假公济私,欲置我父与死地,杨院使会不会与他们沉虚一气?应该不会,他,他不是知道魏王千岁的心意吗?可,他是南衙的人,他会不会改变心意?”
房外,程羽细细低语:“院使大人。如今洒洲不法奸商被一网打尽。天下宵小恐惧,院使大人做得甚好,乃是奇功一件。若是再把邓祖扬绳之于法,予以严惩,各地官吏以之为鉴,对开封购粮之事必全力以赴,如此,汴梁缺粮危机可解。院使解危于倒悬,扶保社稷、救我开封百万居民于水火,此乃大公大义,漫说那祖扬罪有应得,纵然真个无辜,牺牲其一人,拯救于天下,也是无愧于心的。”
程德玄踏前一步,说道:“我南衙与宰执一向不和,此事天下皆知。就连官家又何尝不是心中有数?如今赵普抬出魏王来,分明是有意为难我南衙,削晋王权柄,你我俱是南衙从属,一旦晋王失势,你我又何去何从?那祖扬是赵普大力提拔的人,偏偏他就如此昏庸,治下如此糜烂,他还以为国泰民安。只要他的罪名坐实。赵普身为百官之长,亲口举荐邓祖扬的大臣,断难置身事外。这一次又不比寻常,事关大宋国运啊,说不定官家一怒,便可一举将赵普罢官,就算不罢他的官。也必可让他失却官家的信赖,那对晋王,对你我都有莫大好处。”
杨浩心道:“他这是想要我把邓祖扬拖下水了,人犯都关押在我这儿。我只要略使小计,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审讯人犯时只要稍露口风,就会有许多犯人见风使舵攀咬那祖扬了。他说的实也不错,我与邸祖扬并无私交,不谈私心,只论公事的话,处置了他也是对朝廷有利的。
克捷兄他们挥刀阻敌时曾经说过,棋局一下,人人俱是棋子,哪怕明知这枚棋子是拿去白白送死的小只要于大局有利,也要毫不犹豫,邓祖杨这枚棋子如果拿去牺牲,各地观望的官吏们必然心中凛凛,可是”,可是我何忍这么做?唉,。我终究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做不到冷血无情,一切唯结果为重。”
程羽见杨浩低头不语,淡淡一笑道:“晋王对院使大人有知遇之恩,对院使大人又甚为倚重,院使大人,你只要略作把握,于公于私,便都可交待了,何乐而不为?魏王”哼哼,年轻小子,毫无根基,他有什么可恃?该说的我们已经说了,要怎么做,想必院使大人已然心中有数,告辞了。”
二人拱拱手,扬长而去,杨浩痴立半晌,心中正自彷徨,忽地一阵铜锣声起,远处有人叫道:“毒水了,走水了”
杨浩抬头一看,自院落上方望去,浓烟滚滚处正是粮仓所在,不禁大吃一惊,他拔腿就要赶去,忽想起房中还有一个那秀儿,急急一跺脚,忙又冲进房去,急唤道:“邓小姐,邓小、姐?”
邓秀儿立在得角,正为他们方才的谈话患得患失,及至听到他呼喊反应便慢了一步,杨浩此时火烧眉毛,哪有空等得,冲到榻边伸手往里一探,恰好碰到一截纤滑细腻的手腕,他一把拖起,向外便走:“不好了,粮仓走水,你且回避,待本官,,咦?”
他忽然觉得拖着吃力,扭头一看。那人被他拖出半个身子,腾空悬在床榻之外,软软的立不起来,若不是他仍扯着人家玉腕,就要栽到地上去了,看他衣着哪里会是邓秀儿。杨浩没想到自己这张床居然有“大变活人”的妙处,定睛再看他的相貌。登时如蛰了手般撒手跳起,失声叫道:“子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