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佑安与他对视片刻,伸手取过天戒尺,凌空挽朵剑花,沉声道:“那你打算领受几尺?”
“就打到师妹真的认错为止!”萧留年一边说,一边猛地转头望向云繁。
云繁本已冲到他身侧,闻及此语,退开半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萧留年已然看出,她口口声声有错,心中却从未认错,今日就算这天戒尺真打在她身上,也改不掉她桀骜难驯的顽劣。
心思被他看穿,云繁再装不出可怜样来,怒火噌噌窜到心头。他以为他是谁?竟用自己来威胁她?不过就是萍水相逢共处了数月,他怎敢如此逼她?
从小到大,修练了两百年,她吃得了疼,受得起苦,挨得过人世冷暖,几经生死,就没谁能够威胁得了她!
情绪起伏如海潮,她定定看着萧留年,慢慢红了眼眶。
那双眼,不是从前委屈巴巴的可怜样,仿佛蓄了无边愤怒,却难以宣泄,又藏着她不愿意承认的惊急痛,复杂至极。
萧留年在她这目光之下,只觉心头一刺,起了些悔意,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能因此心软退步。
众人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且不提云繁身上那诡异的封灵咒从何而来,单就说她那六柱灵根,一早传遍九寰。如此稀罕的灵根,怎不引发仙魔两界多方关注觊觎?她的安危已经是萧留年心头重事。今日被揪出的这个外门弟子,细审之下也是为六柱灵根而来。
暗中窥探,伺机而动的人,也不知凡几。
她处境堪忧。
是他将她带回浮沧,可如今他将远赴荒海,已无法亲自照顾她,她又是那样的脾性,年纪小小便知阳奉阴违我行我素,日后还不定会因此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如何不急?
是以今日,他必要让云繁清楚认识到她犯的过错。
众人瞧着狼崽子般的云繁与执拗的萧留年,也渐渐看出些什么。
这是他师兄妹二人间的较量,旁人无从插手。
啪——
凌佑安高举的手落下,天戒尺毫不留情砸在萧留年背上,紫电顷刻间透骨而入,萧留年咬牙剧颤,背脊微微一弯,衣上落下道焦痕。看得越安、霍危二人险些惊叫出声,也叫旁人别开头去,不忍再看。
只有云繁,死死盯着天戒尺,唇瓣紧抿,半声不吭。
一下、两下、三下……
到第三下时,萧留年已眉心紧锁,双拳攥于膝头,唇角溢出血丝。
众人已是不忍,可凌佑安的手照旧举起。
“够了!不许再打!”小小的身影飞奔上前,抱住凌佑安将落的手,“我认错,我认!以后,绝不再犯!”
云繁咬牙切齿开口。她不得不承认,萧留年这一招,比任何惩罚都管用。
她无法眼睁睁看他受苦。
凌佑安住手,众人也随之松口气。
萧留年按捺下遍体入髓的刺疼,转头望向云繁,她也正看着他,通红的眼,像下一刻就要飞扑过来咬他,小狼崽似的。
见她妥协,他心里并没丝毫喜悦,甚至连如释重负的感觉都没有。
“云繁……”他低声唤她。
云繁慢慢松开凌佑安的手,走到他身畔,却不再像从前那样靠近,道:“我真的认错了,师兄,你可满意?”
只这一句话,便叫萧留年心头一痛,他伸出手想要拉她,云繁并没给他这个机会,退了两步,看了眼满殿的人,只道:“师兄,我讨厌你!”
语毕,她头也不回地转身飞奔离殿。
“云繁!”萧留年已被凌佑安扶起,却没能叫住她。
一念踱步而出,紧闭的双眸望向殿门处,忽然道:“那孩子很难过,很愤怒,也很委屈……留年,她很在乎你,你不该以这种方式逼她认错……”
萧留年心中又是一阵钝痛。
他想,他是不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