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议事厅见的师父与凌驰,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老人两鬓斑白,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苍山派距离郦山是有好几天路程的,他老人家已经很久没有下山去这么远的地方了。
至于凌驰……我当时那一掌看着唬人,其实没有伤及根本,他骨头硬,养几天就好了。
少年身姿如竹,半垂眼帘,冷着一张面孔没有看我,背上背着藏柳,而不是他的鳞骨。
也才半月不到,总觉得很久没见他了。
“为师是不是要叫你一声少主。”
正在给他两人倒茶搬椅子的我吓得抖了抖,茶水都撒出来两滴。稳住心神,我莞尔看向两人。
“沈掌门与爱徒大老远过来,怎么也得招待一下,请坐,上好的茶叶哦。”
师父向来没废话,也不嘘寒问暖,或是过问之前的事,他只平静地说道。
“跟为师回去。”
我心颤悠悠的,但我面上云淡风轻,如果在最初是这样对峙上,我说不定就会撑不住跟着师父回去了。
但现在不行了。
“沈掌门,我已经做好了选择。”
放下茶壶,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没有声嘶力竭地解释,也没有当初害怕师父责罚的惶恐。
其实之前我是很想解释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在看到师父的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是对是错,言语都是苍白的,我唯有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
我选的这条路,我会自己走下去,尝试着用自己的能力去平衡如今的武林,约束座下的数万教众。
继承了山鬼的绝世武学,又被秦鼎推上这个位置,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同样,也无法轻松地对凌驰说,要不要来神域教呀……
他可能已经羞恼至极,不会想理我。
被误解也好,怎么样都好,我自己扛,如果怨恨我,能够让他们好过些,那也挺好的。
我是这么想的,可我还是猜错了。
师父没有像以往那样严厉斥责,如果他一吹胡子瞪眼,我可能就会习惯性地给他跪下。手掌朝上平举,让他抽我藤条,又或者去哪里罚跪。
“这条路很辛苦的,小莲。”
就这么一句,我差点表情维持不住,只觉鼻腔酸涩不已,喉头几番滚动,压下泪流的冲动。
师父,他明白我的心意。
“既然如此,为师希望你能恪守初心,为武林造福,这把藏柳你拿着,它本就属于你了。”
“你与凌驰应当还有话说,为师去门外等。”
缓缓说完这两句话后,师父再不多说,只是转过身要走。我顿时喉头一哽,忍不住大喊着。
“师父!”
老人的背影僵住,没有迈开步子。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山鬼是我生父。”
“……”
“如果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抚养我,杀了我给你师妹报仇不是更好吗?”
我好像看到老人的肩背塌下去了几分,凌驰蹙眉挡在师父面前,不想我再提这些。
是不该再提,都已经过去了,可是我想不通啊。
我确实无所畏惧,觉得山鬼怎样都好,外人怎么憎恨我都行。
可是他杀了师父心爱的师妹,我又如何能再回去,心安理得的被苍山派守护。
“你是你,山鬼是山鬼。为师这些年对你也不是很好,未曾偏爱过你半分。”
“可是没有师父,我活不了这么大,您已经做到了一个父亲该做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怀莲叩谢师父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撩开衣摆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我感觉到眼角渗出的泪滴落在了地面。
师父没有吭声,他走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还跪在地上的我被扶住胳膊,顺着这力道抬头去看,是凌驰。
“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