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如缓一缓，都冷静下来了再沟通。

看着宋棠冷峭的背影，方鹤宁没动作，等对方走出办公室后神色骤冷。

他在宋棠的办公椅上坐下，盯着黑了的显示屏里自己的影子，心里烦闷，他已经做得相当隐蔽，可宋棠很敏锐，只需要一点端倪就不难猜到。

至于这点端倪是谁泄露出来的，根本不用查，猜都猜得到。

但是他一点不后悔这么做，留下很可能会炸的地雷不是他的风格。

宋棠走进停车场，坐在车里缓神半天，临走前又望了眼电梯厅的方向，还是一片静悄悄，他缓了下，发动车子。

他是想冷静冷静，但方鹤宁真的如他得意了，心底里又不免失落，还真是……矛盾。

而他没想到方鹤宁今晚上都没回，只给他发了几条消息，叮嘱他好好吃饭，早些休息。

他越看心里越憋闷，睡？他现在哪儿睡得着。

时间过了凌晨他都没一点睡意，认命一般睁开眼，盯着放在地毯上依偎在一起的两只垂耳兔，昏暗里，一双总是剔透的琥珀眼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郁色。

他下意识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是止不住的焦躁。

他知道方鹤宁处事一向周到又狠绝，之前在面对宋涛和黎辛他们的时候，他有提醒，互不牵扯，一别两宽就行了。

而事实上，对方应该是不认可他这一想法的。

不然在袁瑞林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袁氏元气大伤、不复往日辉煌时，方鹤宁就不会还这么赶尽杀绝，把人逼得只能出国了。

方鹤宁对别人狠，对自己就更狠，这样的心态是反应在方方面面的，他希望对方能平和些，余地不是只留给别人，更是留给自己的。

说到底他并不在乎袁瑞林他们怎么怎么样，他在乎的只有方鹤宁。

他攥起手指，心里除了烦还有惆怅。

他是已经改变了一切，原书只是原书，眼下才是他的生活，但原书里方鹤宁的自毁结局，就像天空中厚重乌云投下的大片阴影——

投在他心上，挥之不散。

平时感觉不明显，但总有夜深人静的时刻，莫名其妙就会想起来。

他缓缓深吸了口气，妥协似的爬起来，去拿了件对方的羊毛衫回来——抱着睡，衣服上是他熟悉的洗涤剂的些微香气，在孤身一人的冬夜里算是聊以慰藉，这样的行为感觉有点点丢人，但……反正也没人知道。

说实话他没想到方鹤宁真的选择了不回来，往日里的厚脸皮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这时候知道他说什么听什么了？

混蛋。

他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才睡着，还睡得浅，六点就又醒了，望着窗外冬日的阴霾天，他的心情根本好不起来。

到公司后，从梁英那儿得知方鹤宁今天早上才离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算什么，冷战吗，他一点儿都不想。

看着神色冷了又冷的宋棠，梁英猜着两人八成是闹了什么别扭，稀奇。

宋棠看着冷，实际上相处过就知道这位脾气很好，不会随随便便就生气。

方鹤宁呢，对别人或许没什么太好的脾气，但对宋棠一向宠着，要什么给什么，就是不主动要都乐意把好的一切捧过来，任由心尖尖上的人选择。

她是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情值得两人闹别扭。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她尽职尽责地把早餐放在桌上，提醒道：“方总叮嘱过，您按时用餐。”

宋棠扫了眼打开的餐盒，从蟹黄粥到牛肉生煎，再到佐餐的小菜，都很合口味，不用说就知道方鹤宁的这个叮嘱一定具体到了准备什么。

他收回视线，翻开文件，“拿走吧。”

他早上是没吃饭，但真的没胃口吃，少一顿而已，不打紧。

梁英没忍着叹气声，“宋总，您就当是体谅体谅下属？方总性格您知道，等会儿肯定要问我，我要是说谎他绝对能听出来，我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想被他的眼神问候。”

宋棠顿了顿，扫了眼看上去十分为难的助理，略犹疑了会儿之后妥协了。

尽管梁英这份为难里不无演的成分，但他不怀疑对方的说法，这是方鹤宁能做出来的事儿。

见宋棠应了，梁英默默松了口气，老板说话算数，这关算是过了。

出来办公室她给方鹤宁回复了消息，随后戳开跟叶琼的聊天界面，对方已经给她发了一堆消息。

她这儿情况算好的，毕竟宋棠脾气真挺好，就算自己生气也基本不会波及到身边的人，再者宋总裁一向见人少，文字沟通跟面对面沟通相比，还是要容易控制情绪一些。

但方鹤宁那里就没这么轻松了。

方总裁情绪不好，尽管不会故意拿人撒气，可那低气压能扛得住的也是寥寥。

方氏集团这边，叶琼回复完梁英的消息，回头扫了眼总裁办公室的门，直叹气，只希望副总能不负众望赶紧把人开解好了。

就这一上午时间，被方鹤宁冷言冷语怼了的高管就有好几个，也是该，工作做的不到位，这不是把脸送过去让老板打吗。

方氏这边的办公室里，孟令是头疼得够呛。

看着靠在椅子里用手机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的方鹤宁，他心里直叹气，略无奈地问道：“做都做了，再马后炮也没用，不过你真一点都不后悔？”

方鹤宁的手一顿，随即手机一角敲在桌面上的频率都快了些，“既然做了我就不会后悔，这件事我也不可能不做。”

他不会放任一个不算小的威胁一直存在。

孟令又又又叹了口气，他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下，扫了一眼后道：“消息传回来了，袁瑞林乘坐的航班已经起飞，那边都做好了安排，即便出了国，他想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也是负。”

实际上作为好友，他一点不意外方鹤宁的决定。

但正因为了解当初才会劝，只可惜对方决定了的事情，他们改变不了，唯一能劝两句的人他们又没法儿告诉，就是个死结。

方鹤宁在别的事情上都要确保万无一失，更别说这牵扯到了宋棠，更是没得商量，没有转圜的余地。

见对面的人沉着脸不说话，他又斟酌着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今天晚上还不回去？”

方鹤宁松开手，手机啪嗒一声盖在桌上，他的视线转向一边的电脑屏幕，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烦躁，“不回，我不想跟他吵，叫上宗元，老地方。”

知道方鹤宁情绪不好，孟令想劝，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只得应了声。

说实话，要真是见了面八成可能会吵，如果宋棠不退让，这件事说到底是方鹤宁出尔反尔在前。

而这位是百分之一万不乐意跟宋棠吵架的，那宠着都来不及，吵架？万一再说点儿什么过火的话让人更难过了，或者情绪一上头做了什么事儿，不管床上床下，事后不得后悔死。

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么僵着不是办法。

宋棠这边一直等着方鹤宁来跟他解释，木已成舟，他肯定不会让对方再把袁氏公司还回去，但是该说的话要说清楚。

只是到了下班点儿，对方只发来了一条消息，说今晚上不回，让他早些休息。

他本来就冷的脸色更冷了，还躲着是吧，躲，随便躲，一句话都不解释？那就躲着吧，有本事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