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屋。”
“可是桌子还没收拾……”
“保姆会来收拾的。”
杨炎拉住叶小柔,快步带她进了别墅里面,一进门,外面的雨就哗啦一下变得更大了。
“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下那么大的雨。”
很不幸的是她晚了一步,淋了一身的雨,“所以这就是普通人跟那些名人的区别吗?人家连雨都能避开。”
话刚说完,脑袋上就被挂了一个东西,叶小柔拿下来一看,是一个柔软雪白的毛巾。
“谁说你是普通人了?”
“我的意思是,当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啊。”叶小柔拿毛巾擦了擦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再回头的时候,看到诺大的客厅顿时惊艳了。
比起她一直住的那个房子随意的装饰,这个别墅的布置显然是主人更用心了的,整整二三百米的客厅,木质的旋转楼梯,墙壁上镶嵌着欧式的壁炉,米白色的沙发下铺着漂亮的地毯,头顶的吊灯是数百个水晶堆砌在一起的水晶灯,窗帘是厚重的蓝色,墙壁上的画也是与风格相符的花园系油画。
每一样家具,每一个摆设,都像是一个个艺术品。
杨炎脱下了外套,被雨淋湿的黑色体恤紧贴在身上,隐隐显出了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刚刚被毛巾擦过的头发有些凌乱,漆黑的发丝下那张脸庞显得更加年轻,也更加英俊。
如果说惊艳,真正让人惊艳的,应该是站在那里的杨炎。
杨炎看着她盯着自己的眼睛,又快速瞥了一眼她被雨淋湿的衣服,顿了一下,移开了目光:“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吧。”
叶小柔愣了一下,“可是我……”
“雨下太大了,今晚就留在这里吧。”杨炎转身走向楼梯,“楼上有很多房间,你可以随便住。”
叶小柔转头看了一眼,雨确实下的非常大。
杨炎转头看了她一眼,叶小柔只好跟他上了楼梯。
其实在这之前她居住的地方,也同样是杨炎的房子,而且据闫潇潇那天所知,杨炎在c市有很多房子,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这里应该也是其中一个居住点,然而同样是杨炎的房子,在她住的那边和在这里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住的那里几乎没有杨炎生活过的气息,而这栋别墅……处处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这就是差别。
“对了,你今天没喝多吗?”
杨炎唇角勾了勾,像是想笑,“放心,我就算喝多了,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不喜欢的事。”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照顾我,我自己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照顾自己吗?”
“是啊。”她随口回答。
楼梯上,杨炎转过身来,叶小柔正好站在离他两个台阶的楼梯上,两人面对着面,距离挨得很近。
可他太高了,所以两人之间还是有着明确的距离,叶小柔只能仰着头看他。
然而哪怕是仰视的角度,他的眼底竟然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冷漠,反而像是荡漾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是什么?”杨炎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所谓的照顾,就只是让自己活着,你从小到大,真的有好好照顾过自己吗?”
当站在浴室里,热水冲刷过冰冷的身体时,叶小柔的脑子里还回荡着杨炎刚才在楼梯上对自己说过的话。
从小到大,她真的有好好照顾过自己吗?
有过的……
有那么两年,她每一天都在尽量照顾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更聪明一些,勇敢一些,快乐一些,更讨人喜欢一些。
她曾经用了半年时间把高中三年的书全部学习了一遍,就等着某一天,提前考到一个人人羡慕的大学里,让曾经照顾过她的人……能对她不失望,而是很开心收养了她,她想证明自己还是优秀的,有让人喜欢的优点的,只是可惜……上天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所以照不照顾自己,又有什么所谓呢?
无论身在什么地方,她都可以活下去,哪怕是在别人眼里有些可怕的精神病院、监狱,甚至是简陋的工地,她一直做的,都只是让自己活下去而已。
活着,就只是活着。
而生活不一样,生活应该是多姿多彩的,可她过去的生活都是一片昏暗。
杨炎说得对,她这些年,的确没有好好照顾过自己。
洗完澡之后,她裹着浴巾走出来,发现浴室门口的椅子上有一个字条,上面写着:衣服在衣柜里,都是新的,你随意挑。
这个卧室一看也是被精心布置过的,米白色柔软的大床上,枕头和被子都铺的整整齐齐,木质地板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房间里只开着一个床头灯,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她拉开衣柜,里面整整齐齐的挂着十几套衣服,而且全都是适合她穿的尺码。
叶小柔拿了其中一个睡裙出来穿上。
这些衣服,不出意外,都跟她家里那些衣服一样,都是杨炎给她买的。
这个男人好像永远知道她需要什么,而且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总是会第一个出现在她身边,为她解决所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如果当初肖伍没有受邵良伟所托,把她送到事务所,此时此刻的她又是什么样子呢?
大概还蜷缩在那个工地里简陋的棚子里,到了这样的天气,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跟那些在外流浪的小狗没什么区别。
她走出房门的时候,看到杨炎正坐在楼下的沙发上,一手撑着下巴,仿佛在思考。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那颗她从枯井下找到的糖果。
叶小柔轻手轻脚的走下楼梯。
“你想到什么了吗?”
她那头已经长到腰际的头发披散着,身上穿着柔软的白色长裙,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脚步轻的像只猫。
“……没有。”杨炎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的沙发上坐下,说:“牛奶喝了吗?”
“嗯,都喝光了。”叶小柔笑了笑,脸颊透着微微的红,像是有些腼腆,“谢谢你。”
窗外的大雨还在下,诺大的客厅却仿佛是一个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叶小柔看向那颗糖果。
那原本应该是带给孩童快乐的东西,却在此时此刻透着一丝罪恶的气息。
“我见过很多绝望到想要自杀的人,那些重度抑郁的,躁郁症的患者,再多的药物也无法弥补他们精神上的空虚感,曾经有一个企图自杀的重度抑郁症患者对我说过,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早就已经被一种无法形容的绝望感给掏空了,他的精神变得极度痛苦,他不知道这种绝望缘何而来,就好像无缘无故就降临在他的身体里,我原本以为他遭遇了人生的重大创伤,但他说他没有,他家庭幸福,工作顺利,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得了那种只有遭遇过重大创伤的人才会得的疾病。”
她靠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沙发上的一个抱枕,轻声说:“从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有一种精神上的疾病,是没有任何缘由就可以无端端的去侵蚀一个人的生命力,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把一个好好的人拉入深渊。”
“还有一个仿佛永远都在微笑的年轻女孩儿,她的笑容是那么温暖,可是有一天,她就带着这种笑容去跳楼,被送去精神病院的时候,她才哭着说自己早就已经想死了,表面上的笑容早就无法抚平她内心里孤独和痛苦,她想死,每次发病的时候都想死,那是微笑抑郁症患者,身边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当精神上的病症转化到躯体,他们连身体都产生了无法抑制的疼痛,可是他们身边的人无法理解这种痛苦,只认为是一个好端端的人一时想不开而已,有的时候身边的人,正是压垮他们生命中最后一棵稻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