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渊微微眯眼。

他不信对方的话。

江月白的一切忍辱负重和牺牲,不就是为了拿到天机剑,好震慑仙门百家。

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让出?

怎么会让给自己这个仙魔两立的仇人?!

九霄魂断猛然出鞘,剑指对面的人。

穆离渊冷冷说:“江月白,你说的话,我不会再相信一个字。”

他上过对方太多次当。

每一次的滋味都剖心剜骨,只有自知。

他不想,也没有能力再承受一次。

九霄魂断寸寸逼近,张扬的魔气吹得江月白长发翻飞。

剑锋在白衣前迟疑了一下。

因为江月白原地未动,根本没有要躲的意思。

“拔剑!”穆离渊低声说。

“我没有骗你。”江月白没有拔剑。

寒风萧瑟,淡红花瓣在剑风中旋转,落入白衣黑发,像是血色刻在肌肤。

江月白在万物风动中,静静看着眼前人。

穆离渊忽然产生幻觉。

这个眼神,也许就足够他相信了。

江月白伸手,召过了擎天木下天机剑,接在掌心。

“九霄魂断虽是好剑,却折断过一次,”他调转长剑,将天机剑的剑柄递给穆离渊,神色认真,一字一句,“这把剑完璧无瑕,才配得上我的渊儿。”

擎天木上落下的花瓣还在飞旋。

好似昔年沧澜山上的紫藤碎屑。

穆离渊眸色微动。

九霄魂断不知何时已在花味的风里垂下了剑锋。

天机剑蓝光萦绕,仿若苍穹星辰坠尘间。

这的确是举世无双的好剑。

穆离渊垂眸看剑,在心里想,江月白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只有这把剑,配得上,他的渊儿。

穆离渊的手指触到天机剑的剑柄。

冰凉,却温和。

如同滋养万物的灵泉,充沛的灵力源源不断顺着掌心向上涌动,霎时间充盈所有经脉。

难道这真的是天机剑?

江月白引开其他人,只为了将天机剑交给自己?

穆离渊怎么都不敢相信,他问:“为什么。”

可江月白只深深看着他。

不再答话。

这双常年清冷无情的眼眸,此刻却似含着万种深情。

一言不发,却又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这真的是江月白的眼睛吗。

穆离渊心思一颤。

远处忽然爆开一阵巨大的喧哗——

擎天树裂作两半,枝叶散成灰尘。

石板道节节崩裂,腥臭的黑水漫天四溅!

穆离渊手中天机剑融化不见,脚下站立的地方褪去颜色,变作灰蒙蒙的山丘。

面前的江月白也化作一阵薄风消失。

远处的天空升起一轮碧蓝色的太阳!

修士们发出浪潮叠起的艳羡欢呼。

云桦站在高耸山巅的天机门前。真正的天机门前。

手里举着那把耀眼的天机剑!

穆离渊的视线被那道绚烂的蓝色剑光灼得模糊。

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喧嚣声。

心跳如撞荡的恶兽。

再也按捺不住杀意。

他,又,上,当,了。

江月白的幻境太精妙绝伦。

算准了他会问的每一个问题、预料到了他会心软的每一个瞬间......

将他困在这个可笑的牢笼。

江月白为云桦扫清了对手和障碍,传世秘宝终归于沧澜门。

驱散所有流言蜚语,震慑所有狼子野心。

第一仙门不用再只靠杀伐十余年的一把风雪夜归。

天机剑重新将沧澜门送上高不可及之巅。

用这样一个毫不光明的伎俩。

江,月,白!

穆离渊将这三个字狠狠咬碎在心底。

这三个字根本配不上仙帝那句“北辰星动”,不配自己的一次又一次心软!

什么北辰仙君!什么清风明月!

江月白只是披着一层无欲无暇的假皮,内里的人根本是欲|望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