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早地就明白,一个人只要有所期盼,终究会因此而背负起要因此承受的一切。
曲悠想,他必须将这些都背负起来了。
曲悠靠在那里哭了起来。
无声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自从父亲死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哭泣。
他和父亲感情不深,但是,父亲过世,他并不是不难过,那是比难过更加深刻的一种感受,像是自己脚下的一片土地坍塌了,从此,他的每一步都再也没有坚固的根基,他的心里,失去了一片无形却必须的依靠。
没有了父亲,他作为家里的男丁,从此,面前就再也没有一片屏障,世间的一切都要他去直面了,他从此将失去原有的坚固的港口,心里再也没有让他躲避之处。
他是惶恐的,在心里战战兢兢。
他一直要自己赶紧长大,但是其实,他的心一直停留在小时候那朝季鸿手里的吃食渴望地望着的年代里,不想长大。
他小时候不是个喜欢哭的孩子,因为目标明确,有好吃的就行了。
随着越长越大,世间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他的争取,有太多的困难要他去面对,会犯很多无法弥补的过错,会有太多的悔恨,渐渐地,这些所有都压着一个人,它们挤压着他的泪腺,眼泪像是有它自己的感觉,不自觉地就能够涌出来。
季鸿看着曲悠的泪眼,心里的确升起了一股疼惜。
他伸手抚摸曲悠的头发,道,“一切都会好的。”
曲悠望着季鸿,这一刻,那些恨意似乎都散开了,他想,一切都会好的。
他希望自己的面前,还能够拥有一片屏障,能够让他的心能够有一片安心的港湾。
曲妈妈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因为时间已晚,哪里买得到小白菜,最终只煮了煎蛋面给季鸿吃。
也许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也许是这时候心情好,季鸿吃着碗里简单的面条,觉得这面条比他平常吃的大餐都要味美地多。
曲悠不是一个有抗争精神的人。他既受不起恐吓,也受不起利诱。
他坐在一边发呆,他想着自己的过往,小时候因为一点点吃的就上别人的当,成长的过程中,他每每告诫自己要抵得住诱惑,但是,他终究还是对季鸿妥协了。
这个对他的人生影响最深的男人,他原以为以后再不会和他有任何的交集,原来,一切不过他的空想罢了。
若是世间一切皆因缘而生,那么,他和季鸿的缘要有多么地深才能形成现在如死结一般的纠缠。
第26章 别离
曲悠的志愿是季鸿给做参考填的,后来他又去帮着活动,让曲悠被他本来无望被录取上的学校录取了。
对此,曲悠心里并不好受,他其实不想受季鸿的任何一点恩惠。
但曲妈妈非常高兴,对季鸿感恩戴德。
曲赋也很高兴,给弟弟打了好几个电话说这事,主要是安慰曲悠,让他不要思想死板,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权与钱的社会,哪里有什么干净的东西,能进好学校读书就感激着,不要去想什么乱七八糟地自己有没有资格入学这种事情。
曲悠知道是母亲给姐姐说了自己被好学校录取了并不高兴的事情,所以姐姐才给自己做这样的思想教育。
但他心里并不是因为曲赋说的那些原因不高兴的,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曲赋的话轻松一些,反而更加难受了,他想起来以前姐姐对这个社会的很多不公正面是厌恶的,并且对他说过,这个世界虽然强权与丑恶,但是,一个人,要自己保证其高尚与洁净,不然,是没有办法挺直脊梁骨骄傲地面对一切的,失去了这种骄傲之心,那么,就会污浊上身。
但是,他的姐姐也变了,和这个世界同流合污。
曲悠的思想还是太单纯了,他处在那个大人与孩子的分界线上,希望自己成长成能够担起一个家庭责任的大男人,但是,大人的世界又让他胆怯。
他的一切都太理想化,也许,呆在一个单纯的环境里治学更加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