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毋忘我草
却已忘侬,
惆怅恐重来无日。
支离病骨,
还能几度秋风?
浮生若梦,
无一非空。
即近影楼台
亦转眼成虚境。”
看来简炜也同去湖泊区。
带回来的许多照片里面,九莉看到她父祝寄到国外的一张,照相馆拍的,背面也题了首七绝,她记不全了:
“才听津门□□鸣,
又闭塞上战鼓声。
书生□□□□□,
两字平安报舆卿!”
看得哈哈大笑。
楚娣有一天说某某人做官了,蕊秋失笑道:“现在怎麽还说做官,现在都是公仆了。”九莉听了也差点笑出声来。她已经不相信报纸了。
这时候简炜大概还没结婚。
午饭后她跟上楼去,在浴室门口听蕊秋继续餐桌讲话。磅秤上搁著一双黑鳞纹白蛇皮半高跟扣带鞋,小得像灰姑娘失落的玻璃鞋。蕊秋的鞋都是定做的,脚尖也还是要塞棉花。再热的天,躺在床上都穿丝袜。但是九莉对她的缠足一点也不感到好奇,不像看余妈洗脚的小脚有怪异感。
乃德有人请客,叫条子,遇见在天津认识的一个小老七,是他的下堂妾爱老三的小姐妹。
小老七怀念起爱老三来,叫她的人就叫她转局,坐到乃德背後去,说话方便些。席上也有蕊秋的弟弟云志,当个笑话去告诉蕊秋。已经公认爱老三老,这小老七比她还大几岁,身材瘦小,满面烟容,粉搽得发青灰色,还透出雀斑来,但是乃德似乎很动了感情。
也就是这两天,女佣收拾乃德的队室,在热水汀上发现一只银灰色绸伞,拿去问楚娣蕊秋,不是她们的。蕊秋叫她拿去问乃德,也说不知道哪来的。女佣又拿来交给蕊秋,蕊秋叫她“还搁在二爷房里水汀上。”
过了两天,这把伞不见了。蕊秋楚娣笑了几天。
下午来客,大都是竺家的表大妈带著表哥表姐们,他们都大了,有时候陪著蕊秋楚娣出去茶舞,再不然就在家里开话匣子跳舞。如果是表大嫣妯娌们同来,就打麻将。蕊秋高兴起来会下厨房做藤萝花饼,炸玉兰片,爬丝山药。乃德有时候也进来招呼,踱两个圈子又出去了。
竺家的纯姐姐蕴姐姐二十一二岁,姐妹俩同年,蕴姐姐是姨太太生的。有次晚上两人都穿著苹果绿轻纱夹袍,长不及膝,一个在左下角,一个在襟上各辍一朵洒银粉淡禄大绢花。人都说纯姐姐圆脸,甜,蕴姐姐鹅蛋脸,眼睛太小一点,像古美人。九莉也更崇拜纯姐姐,她开过画展,在字林西报上登过照片,是个名媛。
九莉现在画小人,画中唯一的成人永远像蕊秋。纤瘦、尖脸,铅笔画的八字眉,眼睛像地平线上的太阳,射出的光芒是睫毛。
“喜欢纯姐姐遗是蕴姐姐?”楚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