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句话都说得字斟句酌,精神高度紧张,聊天聊到后背都出汗了。黑裙子本来就吸热,潮乎乎地贴在皮肤上,像块狗皮膏药似的。
而钟浅锡的出现,终止了这场堪称酷刑的社交。
“是不是男士们饿了?”米歇尔太太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都怪我,聊得太入迷,忘记晚餐应该开始了。”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那天剩余的时光对于姚安来说,变得骤然轻松起来。
钟浅锡话不多,但擅长处理社交场的一切问题。
有他在身旁,哪怕旁人问姚安一些她答不上来的,钟浅锡也能三言两语地挡回去,把她解救出来。
“下个帆船季,确实不能再押法国队。”他一边回答对方,一边绅士地替姚安展开餐巾,铺在她的膝盖上,“刚刚听米歇尔先生说,今天的星鳗很新鲜。”
说话时目光停在姚安身上,温柔又多情,充分满足少女小小的虚荣心。
女士们看向姚安的眼神里,立刻多了一点羡慕。
“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年轻的妻子嘟囔着,摆弄起左手的绿宝石戒指,瞥了忙着切牛排的大肚子丈夫一眼。
姚安被看得不好意思,举起葡萄酒杯,试着喝了一口。
酒液入口微有些艰涩,在旁人艳羡的目光里发酵,迅速变成了甜。
饭局结束,姚安和钟浅锡坐上回程的车,一路向北。
光影在窗外闪动。
气氛乍看上去是浪漫的,甚至还维持着餐桌上的和谐。但有大概半个小时,他们都没有交谈过。
快到市区的时候,姚安才倚着椅背,轻声开口:“刚刚在花厅里,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一种预感。
钟浅锡看她:“你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没有,是我做得不对。”姚安说得冠冕堂皇。
“你生气了。”钟浅锡再次开口,用的是陈述句。
好吧,可能是有那么一点。
因为露台上的钟浅锡陌生得可怕,甚至对她很坏。
可现在的钟浅锡又是多么温柔。
他看懂了姚安的小表情,修长的指头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缓慢的、安抚似的摩挲,耐心哄她。热度传到姚安心里,一下又一下,把那些不快渐渐抚平了。
——是她非要跟着来的。
人家最后还改变心意,给足了她面子。要是再继续耍小孩脾气,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反思精神好像被刻在了中国人的骨子里面。凡事要先想想自己做的对不对,有理也能变成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