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滚了一夜,雨没有落下来。
姚安一直躺到快凌晨两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眼睛一闭上,四周挤满了人。头顶聚光灯闪耀,好像是在参加一场舞会。
而她脚上正穿着一双闪亮的水晶舞鞋,脖子上挂着一串豪华的珍珠项链。提琴演奏声响起,在旁人艳羡的目光里,她尽情跳了起来。
起初是快乐的,裙摆波浪似的飘舞。
不知跳了多久,鞋子突然越来越紧,项链也越来越重。水晶和珍珠勒破了血肉,姚安咬牙想把它们摘下来,那些蠢笨的玩意却纹丝不动。
汗珠一滴滴往下淌,疼痛变得剧烈,几乎无法忍受。
再然后,咔嚓。
那些珍珠和水晶,压断了她的骨头。
姚安被吓得豁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脸上和脖颈上全是汗。
急促的呼吸声中,眼前是一片阳光——达拉斯纬度靠南,七点不到,窗户外面已经全亮了。
还好,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隔壁隐隐有水声传来,是钟浅锡起得早,已经在洗漱。
姚安觉得嗓子很干,咳嗽了一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屏幕上躺着一条提醒短信。
【姚小姐,今天上午的行程九点开始。】米勒说,【商务早餐在18楼,我帮您和钟先生预定了靠窗的位置。】
是的,比起昨晚那场冲动的对话,更让人觉得糟糕和尴尬的是,达拉斯的行程还远远没有结束。
算上回程,姚安要和钟浅锡再朝夕相处两天。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钟浅锡。
当然硬要是装病,或是说学校有急事、麻烦米勒买一张回洛杉矶的机票,不是不可以,钟浅锡多半也会放她走。
但彼此心知肚明,这不是周末去海边散心,不是朋友之间小聚,也不是一场说离开、就能离开的旅行。
周围一双双眼睛盯着,等着她和他出错。
这就像是在拔河。越是下一秒就要过线,就越不能先松手。
至少得先把这两天熬过去,之后再说。
姚安用力搓了搓脸,刺痛带来了一些清醒。呼吸终于平复下来,她从床上跳下,开始换衣服。
叩门声也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要去一起去吃早餐么?”钟浅锡听见屋内的动静,走过来,隔着门问。
语气温文尔雅,仿佛昨夜的对话只是梦一场,无事发生。
德克萨斯州的饮食豪爽,颇有点山东菜的风格,量给得特别足。一大早,自助吧台就堆满了各式烤肉。要不是放不下,恨不得能端上半只牛到餐桌。
餐点繁复,姚安却没吃几口。
钟浅锡也是。
他坐下来不过五分钟,就起身去接工作上的电话。直到克里斯带着司机和助理赶来,大呼小叫了一通,钟浅锡才回来。
而此时姚安的盘子上,除了那一点可怜的苹果消失不见,其他和钟浅锡走之前,一模一样。
钟浅锡的目光飞快扫过,没说什么。只是在路过米勒时,低声嘱咐了一句。
一行人上了克里斯的劳斯莱斯。
达拉斯之行的第二天,是要去一处工程。
和老施密特的地皮交易在上个月已经基本完成,对方参与投建的勘探项目却还没有收尾,刚好趁这个机会去验收。
车子驶出市区,在高速上狂奔一个多小时。一路上,全是克里斯在喋喋不休。
“你说老施密特会不会因为心里憋屈,故意给我们使绊子?要是哪个井下得不合理,咱们还得再找人弄。”
“机器呢,你说机器怎么办?”
“哎呀今天真是热,运气不好,非得挑这么一天去工地。结束之后去喝两杯吧?”
嗡嗡嗡,比苍蝇还要吵。
钟浅锡在专注地阅读文件,并没有闲聊的意愿。只有在必要的时候,他会抬起头,回复克里斯一两句,让气氛不至于难堪。
姚安插不上话,更没什么想说的。干脆把目光投向窗外,看向郁郁葱葱的树木,嘴紧紧抿着。
天气很热,人与人之间却闹起倒春寒。
真是怪事。
克里斯是不清楚前因后果的,左看右看,疑惑地抱怨:“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呢。”
片刻后,钟浅锡笑笑,把话岔开:“和老施密特约的是几点?”
“还有半个小时,来得及!”对方立刻跟着跑偏。
一来一往间,那块钟浅锡新买下来的地皮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