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由。
她单纯就是不想回到那间让人窒息的顶楼。
空jsg气陷入僵持。
米勒是不会轻易妥协的,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事实:“可您也不能住在大街上啊。”
是啊。
圣盖博是不可能去的,表哥那边她短期内都不想再见到了。至于苏粒呢,一放暑假,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丹桂大街上的堡垒,又已经成为过去式。
仔细想想。
偌大的城市里,除了钟浅锡的庇护所,姚安竟然真的无处可去。
“每个人都会遇上很坏的一天。”米勒真诚地建议,“但不管遇到什么事,钟先生都会帮您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当天晚些时候,姚安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家门被从外往内推开。
钟浅锡走了进来,黑眼睛里有真诚的关切:“米勒说,你遇到了一些事情。”
只要姚安开口,他就会满足她的需求。
之前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初遇时就是。
在很坏的一天里,他会递过来一包纸巾,擦干她的泪水。他送她裙子,送她鲜花,送她钻石,给她撒谎的勇气。
甚至当流言在洛城大学莫名其妙传播的时候,他为她提供了一间豪华的庇护所。
姚安是应该感恩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
当钟浅锡出现在视野里的瞬间,那种不安——美好午后即将被打破的不安,又再次在姚安的心里冒出头。
硬要找一个理由的话。
这一切都太巧了,不是么?
姚安不傻,能够看清一些事实。
每次当她想要尝试去改正那些错误、想要去远离钟浅锡的时候,就会受到惩罚。旋涡不肯放过她,硬是要扼住她的咽喉,把她往下拽去,让她离不开他。
当然,这一切只是无端的猜想。
姚安没有证据。
有句话叫疑罪从无,所以她只能轻声说:“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确实是她的错。
从一开始就是,至少撒谎这件事,赖不到别人头上去。
可事情一旦传到rigeny教授的耳朵里,甚至开学之后,消息从项目组流出来的话。好不容易拿到的机会、好不容易在洛城大学维持住的名声,都会因为流言蜚语而失去了。
钟浅锡是有办法的。
他能让流言不再扩大,止步于此。
但那也意味着,姚安必须要开口求他,仰仗他的鼻息。
兜兜转转,又走上了莫妮卡的老路。先前所有的挣扎,都只是白费力气。
她逃不脱的。
这是猎物的命运。
沙发在轻微地下沉。
是钟浅锡在姚安身边坐了下来,掌心覆住她的手背:“这不是你的错。”
他没有在安慰她,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是吗。”姚安反问,声音有点干涩——难过、沮丧、愤怒抑或是恐惧,让她浑身发抖。
钟浅锡却像是没有看到似的,继续建议:“工作不顺利的话,不如休息一下,我们可以出去散散心。”
一定是洛杉矶这座城市太窒息,才会让姚安感到不安,想要逃避。离开这里,去换一换环境,他们就能重拾五月的甜蜜。
虽然工作很忙碌,但如果把不那么棘手的事情推一推,是可以勉强腾出几天,陪姚安去一趟巴黎的。
“这个季节正是塞纳河最美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卢浮宫看看,或是左岸的咖啡馆坐一坐。赶在换季之前,给你买一些开学后会需要的包和衣服。”
钟浅锡的提议一向让人动心,手背上绵延不绝的热,彰显了他的诚意。
很久之后,姚安终于哑声开口:“我还有一些东西落在办公室。”
“明天去一趟学校,把它们取回来吧。”
又隔了一会儿。
“嗯。”
姚安答应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空气沉寂。
钟浅锡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通过给姚安的表哥一笔钱,安排一出小小的邂逅,戳穿一些被精心维持的谎话——就像之前为了诱导姚安搬家,让米勒散播出的流言一样。
这样的胜利钟浅锡经历过太多次。只要狠得下心,下得去手,生意场上就几乎没有失败的时候。
但此时此刻,在听到姚安那一声小小的“嗯”之后。
他突然觉得,这一切并没有他想象中来得快乐。
为什么呢?
答案钟浅锡其实心里清楚。
因为姚安回答过他之后,雪白的脖颈垂了下来,有气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那些轻微的颤抖在提醒钟浅锡,他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确实和姚安很像,五月开始之前,钟浅锡就隐隐有这种预感了。
他们在很多方面都类似。
贫穷的出身,聪明的头脑,骄傲的个性。愿意为了野心去承受一些风险,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你是我教过最聪明的学生。”从教会学校离开之前,莱特教授曾经这样对钟浅锡说。
毕竟建校以来那么多优秀毕业生,不是每个从能从入学开始,就维持straighta这样的成绩。
而这样出众的智慧,可以用在很多方面。
比如。
“这两个月,我已经帮克里斯减免三次体罚。”钟浅锡在电话里暗示朋友的那位中将父亲,“我很想帮克里斯更多,也可以帮他更多,只是……”
“只是?”
“只是下个学期,我需要经常去西海岸的话,学校这边可能就会顾及不到了。”
“为什么要从芝加哥去西海岸?”
“我的父亲在洛杉矶。他最近很发愁西边那个铁路项目,我是他的大儿子,他需要我的协助。您也知道,竞标太激烈了,很多信息拿不到,让人发愁。”
需求被递到眼前,中将问:“他想要知道些什么?”
“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消息。”钟浅锡语气诚恳地回道,“只要一两条,帮他拿下项目,我就能留在芝加哥——留下来帮助克里斯了。”
或者。
瑞恩一脸愁苦地经过钟浅锡的门口,被他温声拦下:“怎么了?看上去不开心。”
瑞恩警惕地看着钟浅锡,不肯说出实情。
那还是钟浅锡大学毕业,来到洛杉矶的第一年。瑞恩本能地抗拒这个突然从乡下冒出来的杂种——他管自己叫哥哥,呸,他也配。
可钟浅锡的眼神又是多么诚恳:“说出来吧,或许我可以帮你。”
瑞恩挑起眉毛:“说什么。难道你有钱帮我吗?”
钟浅锡打开钱包,翻出那张因为铁路项目竞标成功、父亲刚刚给他批准的信用卡,微笑着递了过去。
瑞恩愣了一下,火速接了过来。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开始吐露不满:“爸爸刚才和我说,让我不要再打牌了。才输了2000块钱,真小气。不光如此,他还叮嘱市里的老板,说看见我就不让我进去……”
“洛杉矶不行,换个地方不就可以了?”钟浅锡提出解决方案,“我认识一个朋友,可以帮你办新的id。”
这样瑞恩就可以借用成年人的身份,大摇大摆混进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了。
瑞恩一听,激动极了,马上改口:“哥!还是你对我好!其他人都不是真心的!”
钟浅锡愿意去纵容那些游艇派对和香槟。
一点点金钱上的牺牲,就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既然瑞恩不喜欢商科,也没必要勉强他。快乐对一个孩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申请大学之前,他顺着弟弟的意思往下说。
瑞恩高兴地搂住了钟浅锡的脖子,像找到靠山一样,冲父亲大喊:“哥哥说得对。爸爸你要是爱我,就应该支持我!”
“至于生意这方面。”钟浅锡温声续道,“瑞恩不感兴趣的话,我多操心一点就可以了。”
又或者。
“我不相信这份协议,钟老先生是不会在这上面签名的。”董事会上,父亲的心腹愤怒地咆哮。
“可以验笔迹,也可以去求证这上面的律师公证,我都不在乎。但在那之前,我建议你先把嘴擦干净。”
“你是什么意思?”
钟浅锡回道:“铁路上偷吃的钱,恐怕不是这么好咽下去的。”
心腹满脸是汗,变得迟疑:“你没有证据。”
“我有没有证据不重要。这些话,你可以去和父亲找来的审计讲。”钟浅锡笑笑,“我建议你现在就开始找律师——你知道的,父亲一向有他的办法。”
……
如此种种,例子不胜枚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