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皇说要赐爵,摆明了是暗着敲打镇国公府,只是比明着责罚看着更好看些罢了。
凌雪棠把他抱得越紧,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和着泪意的幽香,他说:“不是你的错,玄玄。”
慕仙宜一听他的话,眼泪又下来了。
“太子和四殿下的到来,都是你我不曾预料的,更何况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你也是受害者。”凌雪棠说着,动作有些僵硬地替他把挂在脸颊上的泪珠拭去,那张细腻的小脸上被泪水打得一片凉意,他的手指略略顿了顿,说道,“父亲叫我回来安慰你,可见他也是不怪罪你的,你勿要自责。”
慕仙宜心里微微好受了些,又说:“我被父皇娇宠久了,都忘记父皇是皇帝了……”
今日还是他第一次被皇帝如此冷脸相对。他忽然明白,先前自己父皇扮演的慈父角色,只不过因为自己乖巧不曾惹出事端,若是惹出什么事端,他同样会变成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他没有真正偏爱的人,他真正偏爱的,只有皇权。
即便他母妃曾多次教育过他这个道理,真正在懂得时候,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
凌雪棠伸手抓住他的手,只觉那只小小的、手指纤细而有韧劲的手冰凉一片,他眉头皱得越紧,道:“玄玄,最是无情帝王家。”
“我知道。”慕仙宜苦笑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却听凌雪棠低低地说:
“往后余生,你只需信我。”
他抬起头来,便望见凌雪棠那双黑眸灼灼地注视着自己,眼底是令人心安的绵绵情意。他抿唇一笑,差点又落下泪来,忙把脸埋进那温暖的怀抱中。
凌雪棠抱住他,在他耳畔低低说了几句。
他身子一顿,很快点了点头。
……
当日,赐爵的圣旨果然来了镇国公府,驸马凌雪棠被赐“靖”郡王,赐田宅千亩,然而,云麾将军的封号被收回,金印一同收走,取而代之的是郡王金印,自此之后,凌雪棠再也不能去军营了。
“‘纲纪肃布曰靖;厚德安贞曰靖;仁敬鲜言曰靖;慎以处位曰靖’,父皇这分明是要驸马和镇国公府‘慎以处位’啊。”慕仙宜冷笑一声,如此评价道。
又过了两日,慕仙宜入宫去探望太子慕景珞。
东宫的侍婢内侍见他来了,不免目光都带着些许异样——毕竟太子是在镇国公府出的事,对方又是金城公主的贴身侍婢,虽说那侍婢说了与公主无关,但到底是否如此,也不得而知。
“太子哥哥如何了?我很担心他,仲安,你替我去跟太子哥哥说一声,就说我来探望他。”慕仙宜笑着对太子的贴身随从廖仲安说道。
廖仲安长年跟着慕景珞,自然知道这兄妹二人情谊不比常人,因此虽然太子出了事,也不敢怠慢,笑得恭敬道:“公主稍等,奴婢去去就来。”
正要转身进去,只听一个女声道:
“公主来得不巧,太子才歇下了。”
慕仙宜朝来人看去,只见一个打扮得甚是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瓜子脸儿,一双微长的杏眸,左边柳叶眉靠近眉心处是一点朱砂痣,薄唇小嘴,表情很是冷淡——这是太子妃吴梦芸,慕仙宜经常见她,刚认识她的时候是慕景珞大婚第二日,她温婉大方,美丽贤淑,不知怎么的,没过三年,就变得和宫里的娘娘们相差无几了——一样的雍容华贵的打扮,一样的含着锋芒和算计的眼神,更兼那刻薄和警惕的心。
可见无论什么样的女子送进宫里头,那双千姿百态的眼睛,最终都会变成死珠子鱼眼睛了。
“见过嫂嫂。”慕仙宜笑意盈盈地朝她福了福身,又说,“难不成如此不巧?怎么我来了太子哥哥就睡下了?不知太子哥哥近况如何?”
“没有大碍,不过毕竟是中了毒,身子还是很弱。”吴梦芸平静地说着,分明是不想与他多说的模样。
慕仙宜闻言,唇畔笑容消失了,自责地红了眼圈,道:“都怪我,这样不当心,竟叫太子哥哥受这无妄之灾,好在无性命之忧,否则我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的。嫂嫂若是要怪罪于我,我也无话可说,只不过我是真的很担心太子哥哥,总是想亲眼瞧一瞧他才安心。”
吴氏却无动于衷,道:“公主何出此言,陛下也相信了公主是受人栽赃,臣妾安敢再怪罪于公主?”又拿帕子点了点自己唇边,落了眼睑,“不过太子是真的刚睡下,这几日因着身子不适,他睡觉也不安稳,好不容易入睡了,公主就别打扰他了吧?”
慕仙宜见她是有心要阻拦自己,便也不再坚持,正要顺着台阶下了,忽见一个小内侍从屋里出来,朝自己行了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