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仙宜望着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喟叹道:“驸马,你这又是何苦?”

凌雪棠执着地望着他。

慕仙宜落下眼睑,伸手抓着帕子点了点自己的鼻尖,终于开了口:“今天上午,我从品粥会出来,本想去御花园走走,可是在御花园门口,却碰上了瑛婕妤的侍女容碧,容碧跪倒在地,苦苦哀求我请我去见瑛婕妤,说瑛婕妤有非常重要的事想求我帮忙……”他顿了顿,看向凌雪棠,道,“瑛婕妤为人虽清傲冷漠,但我知道她不是坏人,又感激她上次秋猎时开口为我说话,于是便答应了。又恐婆婆见我许久不回去会着急,便让鸾镜回去禀报一声。”

凌雪棠听到这里,不禁蹙起了眉。

只听慕仙宜又道:“容碧只送我到殿门口,说她在门口守着,我不疑有他,便进去了,谁知……”

“谁知什么?”

慕仙宜看向他,可是双眼无神,好似又看到了之前所发生的场景:“谁知我一进去,便见瑛婕妤坐在贵妃榻上,歪倒在一侧,心口插着一把剪刀,血流了一地,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说到此处,慕仙宜的声音带着些许异样,眼神也渐渐有了神,只是那神采是带着惊恐和难过的,“我本想立刻叫人,可是忽然看见贵妃榻旁的几案上,有两只茶盏,另一侧座位上,胡乱地放着一条男子腰带和玉佩,我惊悚地回头看瑛婕妤,发现瑛婕妤的衣服是敞开的,脖子上还有欢爱的痕迹——”

凌雪棠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望着瞳孔放大,面带惊惧的慕仙宜,眼底的意绪更沉了。

“我赶紧把腰带和玉佩收起来,又替瑛婕妤把衣服穿好,可是刚穿好,容碧和另外一个宫女就进来了……”慕仙宜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自然,也不必说下去了。

凌雪棠想到什么,紧紧地盯着他:“腰带和玉佩是谁的?”

慕仙宜看着他,没有回答他。

“到底是谁的?”

慕仙宜沉默不语,右手摸向左手的袖里,须臾,又伸出来,将之伸到凌雪棠面前,一块玉佩从他掌心中掉落,被慕仙宜手心里拽着的红绳扯住,在空气中转了一圈,最后,缓缓静止在了凌雪棠眼前。

昏黑中,凌雪棠的瞳孔猛然放大,汗毛倒竖:“是他——”

第七十六章 心有挂碍

慕仙宜手指一拢,将玉佩捏在了手心里。他苦笑一下,望着凌雪棠:“如果是我,起码还有还转的余地,可要是他,此刻说不定已然即刻处死了。”

凌雪棠面露苦涩:“韩钰与她是表姐弟,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你在认出这块玉佩的时候,便已经确定,韩钰有杀人的理由了,是吗?”

无怪方才李雁关说,韩钰这几日天天喝得醉醺醺的,自己也多日不曾见他,原来是……

慕仙宜点点头,垂了头,曼声道:“我看见这块玉佩和腰带,在那一刻想到了许许多多,我想起他们二人的关系,想起那一日秋猎,我在花园碰到瑛婕妤,她在对着落花吟诵宋祁的《落花》,说‘坠素翻红各自伤,青楼烟雨忍相忘’,那时我便已心有疑惑,她这故人,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熟识的人,瑛婕妤不可能与对方一同喝茶,我想来想去,只能是他……然而,我亦想,韩钰是如何入的宫?”慕仙宜说着,望向凌雪棠,“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容碧如此焦急的来找我,也许,正是为了让我帮忙带他出宫?”

凌雪棠闻言,却忽地苦笑了一下,问道:“玄玄,你却不曾想过,容碧为何要殉主自尽?”

“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主子不守宫规与外男来往,甚至有不轨之举,因而知道自己定然是死,故而自尽吗?”慕仙宜反问。

“可我觉得韩钰并非这样的人。”凌雪棠敛了笑,面上正色而凝重,“我与他几年好友,他即便算不上正人君子,也不会是冲动杀弱女子的人。玄玄,你在那时不该承认,就应当让陛下去查……”

“让他去查?”慕仙宜忽然打断了他,面上带着不可置信和好笑,说话时语音带着颤抖,“驸马,你的意思,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身为九五之尊,却被后妃背叛吗?……宁湘芜是个弱女子,她入宫身不由己,我虽不齿她的不守妇道,可她已经死了,更何况毕竟为我说过话,我怎么可以任由她的名誉被毁,由全天下人耻笑唾骂,还连累全家丢了性命?!”

凌雪棠却淡漠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在她选择踏上一条不归路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

慕仙宜有些失望地望着他,眼中红红的,唇角却扬了起来:“驸马,一个是我的父皇,一个是曾帮过我的弱女子,还有一位……是我夫君的挚友,你以为,我还有别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