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仙宜跟前,他才敢说这样的话,在别人面前,说国家要“倾覆”,自然是大逆不道的。
慕仙宜听在耳中,心上亦沉重起来,慕景琛为了夺权,将大祈搞到民不聊生的境地,实在是太过可恨——大祈是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却让子孙后代因个人的私利而败坏至此,慕景琛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公主,我大祈本有地利人和,军队兵力充足,百姓富足、民风剽悍,即使是南边的大越亦不敢小觑我国,可如今,大祈到如此境地,而大越却越来越强盛繁荣,我担心,如此下去,迟早有一日,会显现出颓势而被大越觊觎!”凌寄元以前是跟随章武帝打江山的武将,对两国之间的关系十分敏锐。
慕仙宜听了,不由越发沉重,想了想,对他道:“公公,我与外祖商量了对付慕景琛的办法,日后若是发难,你一定要抛开一切顾虑支持我。”
凌寄元闻言,疑惑地看向他:“公主……有什么办法,可以告诉老臣吗?”
慕仙宜却是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能言明,等日后公公自然会知晓。”
凌寄元见他一脸严肃冷锐的模样,便也不再追问了,他知道,慕仙宜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毕竟是皇家人,想来不会乱来。
只道:“到时候但凭公主吩咐。”
慕仙宜之前与楼向礼和楼齐山商量过对付慕景琛的办法,但是当时是想等的,可是今日听了凌寄元的一番话,慕仙宜却是觉得等不了了,因此,当晚就准备去楼府找自己外祖商量提前动手,先发制人,然而,却就在他穿着斗篷刚要上马车的时候,有底下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禀告:
“公主,公主!启禀公主,陛下病重,宫中传召,让所有皇子公主王爷悉数到宫中听候传召!”
慕仙宜大吃了一惊,看着跪在地上神色恭敬、一点都不像是作伪的内侍,心头漫上一股凉意。
此时四周夜幕四垂,夜空无月,云雾遮去繁星的光芒,府中十步一盏的红纱灯发出微红色的光芒,让四周笼罩上了一层红色的雾气。风起,一旁鸾镜手中的羊角风灯晃了几下,将黄色的光晕一点一点揉散在夜色中。
羊角风灯一晃一晃的,随着主人的走动而缓缓往前移动着。宗正寺的内侍提着灯,引着慕仙宜往章武帝的寝殿而去:
“公主,您仔细脚下。”
慕仙宜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父皇昨日还好好的,大宴了群臣,怎么今日忽然就病重了?”
他还算是知道的及时的,估计文武百官都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呢。
“昨日陛下高兴,多饮了几杯酒。”内侍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与感慨,“您也知道,陛下他……”
他没再说下去,但是慕仙宜明白他的意思。
他父皇本来就因为服用五石散和别的丹药被掏空了身子,也不知能支撑多久,昨日一定是饮了不少酒,说不定还宠幸了后妃,酒色在平时并不要紧,可在人虚弱的时候,却是会要人命的。他们皇室中人,从小就被教育要保养身体,不能过多沾酒色,他父皇自然也知道,只是如今因为修仙的事鬼迷了心窍,以为自己真吃了仙丹延年益寿无所不能了。
这次病重,也不知道能不能点醒他父皇,好好将养身子。
慕仙宜一壁思忖,一壁往前走着,渐渐地,走到了寝殿门口,便见外面跪了好几圈的妃嫔,他八皇弟和两个皇叔在最前边候着,他上前见了礼,又问自己两个皇叔道:
“二位皇叔,父皇情况如何了?”
裕王的脸色在五色琉璃灯的映照下,带着凝重,只见他摇了摇头,沉声道:“谭远山已经看了,说……油尽灯枯了。”
慕仙宜一愣,不由气血上涌,震惊不已,又往窗口一望,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与心酸,问道:“怎么会?”
岐王的表情显然没有裕王那样悲痛沉重,面上没什么表情,道:“你也知道,陛下吃丹药修行,纵欲享乐,已经很久了,我们劝他,他也不听,只听景琛和那个什么景阳道人的话。”
慕仙宜却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父皇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只以为他会病重病倒,但慢慢调理还是会好起来的,绝没有想过会直接一病不起!
想到以前父皇对自己的宠爱,又想到造成父皇如此境况,自己袖手旁观也有一部分的责任,他不由愧疚后悔,可这样的心思不能对外说,只好默默地将这些心思如咽石头一般都咽下了,一手在袖子里捏成拳头,往门口走去:
“我想进去见见父皇。”
守在门口的是孙内侍,见到他,与他使了个眼色:“四皇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在里面侍疾,公主您稍微等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