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么随意的走在窝棚区,别人看着却像时尚杂志上的摩登女郎。
陆广全的脸似乎更红了,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回事。
呦呦在他肩膀上趴着,正捏他的耳朵玩儿呢,嘴里还“红红”的叫,生怕妈妈不知道爸爸是只红脸大公鸡。
卫孟喜也觉得这男人奇怪,“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他抱着孩子,刚一转身,她就走他前面,浑圆而富有女性魅力的那啥就展示在他眼前。
“妈妈,爸爸红红。”呦呦发现,爸爸的脸好烫啊,比她等不及喝的热奶还烫,于是立马很贴心地帮他”呼呼”。
卫孟喜不疑有他,只当是天太热了,她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听说你们这次空降了一个人?”
自从那天那通电话后,陆广全就知道,自己跟她已经不是单纯的半路夫妻了,现在更多的是战友,他们应该并肩作战给这个组合家庭更多的保障,让五个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将情况说了。
原来,从宝成市矿务局空降过来的人名叫杜林溪,他们到海城歇了三天,接待方一直没安排他们跟斋藤见面,反倒是带着他们四处游玩,说是了解海城风俗民情。陆广全这人是不想拿着国家的钱游山玩水的,私下问过接待方,人家告诉他还要等一个人,让安心玩着就是。
当时陆广全担心的是家里妻子能不能顾得过来,要不是实在催得急,他不想走这么匆忙的,院墙太矮了没来得及加高一下,那只叫红烧肉的小京巴看不了家,应该找一只大狼狗来的……结果,他们急慌慌来海城,却是在这里优哉游哉的游山玩水?
早知道就干脆在家多待两天再走!
他倒不是对姗姗来迟的杜林溪有意见,或许他也有急事走不开呢,陆广全有意见的是接待方的安排,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他很不爽。本以为只是个小插曲,可也不知道是谁拱了火,杜林溪一来就跟他不对付,几乎是处处针对,处处为难,凡是需要配合完成的工作他都不配合,凡是陆广全发言他都要反驳。
这件事闹得实在是不怎么愉快,但陆广全是几人中业务能力最强的,斋藤重点教授的对象是他,慢慢的这种明面上的别苗头也就没了。谁知让人意外的是,他们回来的时候,杜林溪居然也跟着回来了,一来还直接就上矿长办公室报到。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杜林溪是真正的空降过来了,一来就是助理工程师职称,虽然跟陆广全一样都只是初级职称,但终究是压了陆广全这技术员一头。
当然,陆广全气恼的不是谁压谁一头的事,单纯就是俩人在很多专业问题上的分歧……他在基层待过,挖过煤,知道什么样的地质结构需要什么样的施工方案和技术措施,而且万事都以人命为上,但杜林溪理论倒是一把好手,张嘴闭嘴经济效益,压根不会因地制宜的思考。
卫孟喜听了,也只觉头大,这个空降关系户,不是那么好相处啊。要是陆广全情商能高点,不把事情搞那么僵的话,或许还有抢救余地,可现在俩人已经是互看不顺眼了,还能咋补救?
卫孟喜叹口气,把孩子赶去洗漱,自己也检查过灶上,确保卤水和卤肉都没问题后,准备睡个早觉。
呦呦这娃也是奇怪,白天那么喜欢爸爸,可到了晚上,见爸爸居然上了妈妈和她的床,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指着几个哥哥姐姐的床,“爸爸睡。”
被赶的陆广全满头黑线,这塑料父女情,只持续了一顿饭的工夫吗?
卫孟喜憋着笑,卫东他们那边那么小大的床可挤不下一个一米八七的大高个,“乖,爸爸保护咱们,让爸爸睡外面怎么样?”
小丫头居然认真的想了想,“好叭。”以眼神示意,那你可要好好保护我们哟!
卫孟喜再笑,不过她实在是太困了,还得计划明天的生意,也没时间琢磨男人是咋想的,她沾枕头就睡。
卫孟喜的睡相其实不好,从小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窝在沙发上,靠在墙角跟,蜷在床底都能睡着的人,“被子”就是她最爱的。
于是,陆广全在这个春夏之交的夜里,差点被冻感冒,他老婆抢被子和裹被子的技术真是一流,睡着后十分钟之内立马能把一整床被子裹自己身上,而且是悄无声息不动声色那种,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成蚕蛹了,而他嘛……自然是瑟瑟发抖。
他算是知道为啥小呦呦自己一个人盖一床小被子了。
当然,卫孟喜的毛病不仅裹被子,还打鼾,也不是抽风箱那种,而是细细的,绵长的,明明那么好看个女同志……陆广全觉着自己真是有毛病,居然觉着这个女同志有点可爱。
因为劳动人民最可爱啊,白日间繁重的体力劳动之后,能有几个人不打鼾呢?
夜里想得多,睡得也晚,以为能比在海城多睡一个小时呢,结果清晨六点,他再一次准时被闺女的屁股墩坐醒。
“臭臭。”小呦呦其实已经醒了,平时她都是自己玩会儿又睡着,会一直睡到妈妈出门文凤姨姨来抱她的。但床上有第三个人在,她身上的小雷达就自动打开了。
陆广全轻手轻脚抱她出去拉粑粑,刚拉完又叫饿,好容易喂饱她又指着门口要出去玩儿。陆广全的脑袋,顿时大了,这种熟悉的“我不管我就要出门玩”的折腾,莫非这半年妻子每天也是这么被折腾的?
卫孟喜这一觉睡到自然醒,因为今天不用上省城备货,她起床先吃了早饭,看了会儿书,才把卤肉捞出来,开始准备今天的生意。
昨天下午没卖卤肉,她写了个“暂停营业半天”的牌子挂外窗上,今早的生意应该会好一点。
果然,昨晚没买到的,今天都早早就来了,“可好,我还以为今天也不开呢。”
“可不是,我家那口子昨儿就说想吃,娃一睁眼就催我来看看。”
“小卫这同志可以,讲信用,说暂停营业半天就只是半天。”不仅贴了通知出来,还说到做到。
卫孟喜都被她们夸得不好意思了,在后世这是做餐饮的常规操作啊,食客老是跑空,那就是龙肝凤脑最后也没吸引力了。
中途,文凤来看了一眼,见小呦呦自己带着红烧肉在门口玩儿,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又转回家看书去了。
话说,黄大妈也是奇怪,自从年前回了老家,至今还没回来呢。她不来,刘桂花和小姑子的关系倒是更好了,家里也没了以前的鸡飞狗跳,一切都井井有条,文凤也能更投入的复习。
正收拾着,准备关窗,忽然有个女孩怯生生地问:“阿姨,卤肉还有吗?”
卫孟喜抬头一看,是个黑瘦的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样子,但实际年龄应该更大一点,穿着一看就是大人的衣服,虽然没打补丁,但有很多黄色的污渍……说明不是家庭条件不好,是大人不上心,或者她自个儿不爱卫生。
卫孟喜笑着说:“早上的没有啦,小妹妹下午四点以后再来吧。”
女孩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玻璃窗里面,那里能看见灶上大铁锅里还在冒热气,“阿……阿姨,那能不能……”
她的意思卫孟喜懂,能不能先卖一点锅里的给她,但那还没卤入味儿,卫孟喜不想砸自己的招牌,“那是今早才卤上的,还没入味儿,不是很好吃。”
女孩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是紧张还是馋的,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阿姨,您就卖一点给我吧,我妈妈……”很想吃呢。
卫孟喜也是心里好奇,反正现在也没客人了,就温声问:“是不是你妈妈让你来买的呀?是家里来客人了,所以中午等着要吃吗?”
女孩摇头,“我妈想吃。”
不是招待客人,那等半天应该也没啥?卫孟喜还想好言相劝,她不是不想赚钱,而是不想砸招牌。万一人家吃了觉得不好吃,或者觉得味道跟以前不一样了,说出去损失的是她的名声。
谁知小女孩却哭了,“阿姨您就卖一点给我吧,就一点点,只要一点点。”
卫孟喜对小女孩的眼泪没啥抵抗力,“好吧,那你回家记得跟妈妈说一下,东西还没入味儿,可能没有平时的好吃。”说着迅速的给她切了两块钱的,又多给了点辣椒面,怕味道不够。
小女孩擦擦眼泪,这才递上一张皱巴巴的“贰元”,左一声右一声的“谢谢阿姨”。
那张钱,即使隔老远,她也闻见一股尿臊味,总觉着怪怪的。
一般来说,十几岁的小女孩,即使家庭条件再差,也是有羞耻心的,每天穿着带尿味的衣服上学,同学们也会嫌弃,就是再怎么不讲卫生的女孩,也会给勤洗勤换吧?
关键这女孩也不像是懒惰粗心那种,刚才递钱过来之前她还特意把钱抚平,又甩了甩才递过来的,说明也是一个很细心为别人考虑的。
卫孟喜心里觉着奇怪,但终究不是自家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就丢开去了,转而想明天备货的事。
毕竟,她让陆广全重新改装过自行车后座,增强了平衡性和稳固性,更方便她载货,而且现在体力锻炼出来了,载个二百斤都蹬得动。
***
另一边,副矿长办公室里,张劲松也有点头大,他递过一个搪瓷缸子,“喝茶喝茶,别光坐着。”
陆广全不抽烟不喝酒更不喜欢喝茶,“张副有事就说。”
张劲松叹口气,“现在有个难事,本来矿上有两个中专名额的事,不知道谁传出去的,说是你跟小严……”
陆广全眉头都不动一下。
他要是说点啥,张劲松还好应对,就是这种什么也不说他更忐忑。面对这个得力下属,他不应该忐忑的,可这个年轻人身上那股劲儿,就是让他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
张劲松踱了几步,喝了大半缸茶水,这才吐口:“本来,我和李矿都属意你和小严,但现在,局里的意思是,小杜更合适……你放心,我还是会尽量周旋。”
陆广全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皱了皱眉头。
张劲松观察半天,心说这年轻人真能忍,要换了别人早就几十句都说了,要么感激他的周旋,要么表功自己,可他愣是一言不发。
“杜局长的意志,咱们做下属单位的也不好质疑,小严那边,他工龄长,年纪也摆在那儿,是有点难办。”
陆广全就是再不通人情世故也能明白,抿了抿唇,“换人我可以理解,但我还想确认一下,他们去矿业中专是半脱产对吗?”
张劲松硬着头皮说是,就是因为半脱产,单位有急事回来处理一下,平时只需要在校好好学习,工资一分没少拿,绩效奖金啥的还拿的是平均数,所以才这么多人抢呢!
工作保住了,学历拿到了,职业生涯晋升的资本有了,还连生活水平也不受影响,这样的好事谁会不抢呢?
“那要是我自己考上矿业大学,是否也能享受同等待遇?”
张劲松连忙点头,这是他必须大力培养的后生,就是没有他也要帮他争取的……诶等等,“你说矿业大学?而不是矿业中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