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拓将主子所言一一记在心中,然后恭敬称是。
傅灼临离开前,又睇了依旧埋首匍匐在地的秋穗一眼,并未多言,只长腿一迈,转身而出。片刻之后,常拓那略客气的声音响在了秋穗耳畔,他憨笑着问秋穗:“秋穗姑娘,你看这……”
前后不过几息功夫,秋穗已经很好的调节了自己情绪。方才还觉已是身陷绝境,死到临头,但这会儿,秋穗仍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反正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秋穗起身后,面色又恢复了如常,她娴静大方的冲常拓莞尔一笑,然后礼貌道:“常管事,请吧。”说完秋穗略欠了下身,率先跨过门槛,转身往院子里去。
常拓望着她呆了呆,之后才抬脚跟上。
昨夜秋穗连夜去修竹园时,闲安堂内好事的婢女仆妇们就私下三五成群的猜测起来了,说秋穗已经是老太太身边最体面、最周全,且也是最好看的婢女了,不知道她出马能不能马到成功。议论声从昨夜一直持续到今日中午,渐成鼎沸之势时,秋穗回来了。
原还热闹的院子,在秋穗身影出现后,立即鸦雀无声。
甚至看都不敢看秋穗一眼,纷纷避开,生怕老太太一会儿动怒,会受牵连之罪。而秋穗呢,目不斜视,神色如常,仍是莲步生花,一步步往上房去。
老太太正要午休,听门上来禀说修竹园五老爷身边的内管事常拓领着秋穗回来了,老太太脸上笑意一滞,然后便一点点消失殆尽。睡意没了,愁云爬上脸来,人还没进来,她老人家便先唉声叹气起来。
秋穗一进门便跪在了厅堂中央,先行一步请罪道:“奴婢无能,有负老太太重望了。”
老太太有气无力,只虚弱着看向秋穗道:“你起来,这事不怪你。”然后望向一旁常拓问,“五郎呢?他怎么没来?”
常拓微含腰恭敬道:“回老太太话,郎主原是要亲自过来给您问安请罪的,只是临时衙门里有事,郎主便先去了衙门。郎主临走前,特意交代了奴,叫奴告诉老太太您,说他这些日子实在太忙,分不出时间和心思来顾虑别的,待过一阵子他略清闲些了,到时候便依老太太,随老太太登女眷的门相看。”
然而这样的话并未能消去老太太心头的愁绪,老太太并不信,她只会觉得这不过是儿子的托词而已。
这样的话,他从前也不是没说过。然而又怎样呢?一年一年拖下来,直到今时今日,他都快拖成这盛京城内的大龄剩男了。
老太太勉力笑着,疲惫问:“那你们郎主有无说为何送回秋穗,可是她没伺候好?”
常拓忙说:“郎主说,秋穗姑娘是老太太您身边最得力的人了,他身为人子,不能时常在您老人家身边侍奉就已是不孝,若还夺了老太太您身边最得力的婢女,那就更是大逆不道。秋穗姑娘不愧是老太太您一手□□出来的,知道的,晓得她是您老人家的得意婢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呢。”
常拓嘴甜,话说得极是恭敬圆融。若搁平时,老太太定然很是高兴,可眼下……她看看跪在地上的秋穗,再想想自己手上已经没什么能送去修竹园的人了,不免唉声叹气。
“行了,我知道了。”老太太兴致不高,只随意打发了常拓出去。
主人家没发话,秋穗便仍跪着。常拓离开后,老太太起身朝堂下走来,老人家弯腰亲自扶了秋穗起身。
秋穗这会儿脸上神色悲痛,眼眶也微红。
老太太见她这副模样,反而还去笑着哄她说:“没成就没成,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怎么还哭上了?”一边扶起人,一边一直拉着她手回了上位,她老人家自己重又坐回去后,也叫秋穗坐她旁边。
秋穗虽有自己的心思,但见老太太这副模样,她也于心不忍。
其实今天看五老爷的反应,他并非是像喜欢男人的样子的。她记得她当时壮着胆子说这些话时,他听到后有明显愣了下,显然是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她那句“不喜欢女人”是什么意思的。
若五老爷真有断袖之癖,他当时则不该是那种反应。
所以秋穗说:“奴婢今天说了些话,有些以下犯上了。”
老太太倒是好奇,一向言行得体的秋穗,她能说些什么犯上的话?不免问:“你说了什么?”
秋穗便如实道:“当时五老爷叫奴婢过去,说要领奴婢回来复您老人家的命。奴婢一着急,便有些口不择言,想来是把五老爷更加惹怒了。奴婢说……说老太太您如此着急,也是担心他有……担心他不喜欢女人。但五老爷听后愣了一下,然后就愤怒着发火了,他很是气愤奴婢竟说出了这种污言秽语来侮辱他。奴婢看他当时的表情,半点心虚都没有,纯粹是被奴婢的话恶心到了。所以奴婢觉得,老太太您大可安心,五老爷他真的只是公务忙,又一心醉在衙门那堆事里,暂时没别的心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