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能见到哥哥了,秋穗心情激动, 但却努力克制着, 她应了常拓说:“我知道了。”
如今渐入秋, 天比从前黑得早了些。待秋穗忙好所有提着食盒出来时, 外面早不见了霞光,天呈一片深青色。
傅灼差人收拾出了间客房来给余丰年暂作歇脚用, 顺便交代女奴打了热水送过去。与此同时,傅灼也先回了书房, 在净室里洗了澡换了身衣裳后, 才重又折返回去。
秋穗提着食盒往花厅去的路上, 恰就遇上了刚洗完澡从书房出来,也正往花厅去的傅灼。
朦胧月色下,傅灼一身靛蓝的圆领袍,发丝微湿,只以玉簪束了半边散在身后。二人从不同的小路过来,遇上了,傅灼便朝她望了过来。
秋穗还是头一回见郎主将头发散下来,这会儿穿着身居家的常服,衬着月色,无端添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温柔,倒真有几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意思。秋穗不敢多打量,也不敢细想,忙加快步速主动迎过去请安。
傅灼让她起,然后背着手继续往前走。秋穗见状,便落后一步跟上。
傅灼回身望了她一眼,见她跟在了身后,便说:“今夜便叫你哥哥在府上先住上一晚,等明日再去衙门里的官宿住。今夜你也不必值夜了,你和常拓换一下,明天你再过来侍奉。”秋穗明白主家的意思,心中念着他的好的同时,忙应下说是。
见郎主说完这些后便没再说话,秋穗悄悄望去,偷窥他脸色。
犹豫了一会儿,秋穗还是主动问:“郎主,不知奴婢兄长这次被借调过来,得调多久?”其实秋穗是想问,兄长能在这盛京城里呆多久。她怕不过就呆两三日,今日见了,下次再见会遥遥无期。
但傅灼没给她准确答案,只说:“调他来是办几桩棘手的案子的,等案子办完了,他自然就回去。”
秋穗只低低说了声是,没再多言。
余丰年不敢多洗,只略微擦了下身子,便换了身新衣先候过来了。所以傅灼同秋穗到花厅时,余丰年已经候在这里有一会儿。
没敢真拿自己当客人,真坐在堂内等,余丰年一直都等候在门外。远远瞧见傅灼过来,余丰年立即迎了过去。
见他又要行礼请好,傅灼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免了。然后错了下身子,让出身后的秋穗来。而这会儿的秋穗,眼眶早湿了,她望着眼前和记忆中一样却又不太一样的兄长,喃喃唤道:“阿兄。”
兄妹间多年未见了,余丰年也有哽咽之意,只觉喉头酸疼难忍。但到底是男人,不会轻易落泪,他极力笑着说:“又长高了点,也比从前更漂亮了,像个大姑娘样了。”
一旁九儿见状,忙从秋穗手中接了食盒过去,秋穗则抬着袖子抹眼泪。
傅灼可能天生心肠便比常人硬几分吧,一旁九儿都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傅灼竟丝毫反应都无。他只是望了余家兄妹二人一眼后,温声提议道:“先进屋,坐下来再说。”
余丰年和秋穗都忙收敛了些情绪,齐声应了是。
进了花厅后,傅灼让九儿摆菜布菜,他让秋穗坐下来陪着一起用饭。秋穗推让了一番,见推脱不掉后,便承情坐在了傅灼下手边。
而傅灼呢,知道有他在,想必他们兄妹不能畅谈,所以在用了几口后,便借口还有公务要忙,便先离开了。离开时顺势将九儿也支走了,给他们兄妹二人留了个独处的时间。
偌大的厅堂,只剩下兄妹二人后,二人又热切寒暄起来。
这时说起话来也都不必再避讳什么,彼此都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爹爹身体如何?可还好?”秋穗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余丰年点头说:“好多了,如今能自己下地来走几步路了。自小弟中了秀才后,爹爹也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也是一年比一年好。但毕竟是病过那样一场,如今能有这样已算是苍天眷顾我们家了,就不能奢求他老人家恢复到壮年时的体力。”
这点秋穗是能理解的,她点头应和说:“咱们家能有如今这样,已经算是祖先庇佑了。”又问,“安儿近来读书如何?可有长进?”
余丰年笑道:“他是天生读书的料,做学问很是有长进。县学里先生来家里家访时,一直夸小弟。不过如今他还太年轻,先生建议再好好读两年书,倒不急着参加秋闱考。先生说的也对,书本上的学问毕竟有限,他学问再好,若是缺乏阅历,去了考场估计也写不出什么有深度的文章来。还是再多读两年书,先稳稳性子再说。”
秋穗说:“考学这一块,阿兄懂的比我多,就听阿兄的。”
余丰年忽然有一瞬的沉默,然后很快就释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