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上面沾了水迹,还残留一些皂角,念桥这是刚洗完衣服。
他这才注意到念桥的双手。
哪怕那张脸生的再好,拥有一具再优越的皮囊,细节地方还是会透露出来。
念桥从小干农活,手上有厚重的茧子,他手指细白,指腹与掌心却布满了茧纹,一看便知不是娇养出来的。
他坐姿总是规矩,实际上坚持不了太久,总是东看西看,好似对周围一切都好奇,喜欢偷偷打量人的脸色。
这些都不是好的习惯。
都能够体现出来念桥粗鄙的教养。
笨拙、迟钝,自尊心强,怯懦却又目光短浅。
念桥被傅晴明一直盯着,他有些不自在,他对傅晴明一直害怕居多,何况不知傅晴明这次过来找他做什么。
“晴明哥哥?”念桥喊了傅晴明一声,他注意到傅晴明看他的袖子,他自己随手擦了擦,解释道,“我如今在冷屏宫干活,每日要洗很多衣服。”
他说这些只是说说,小声的抱怨一句,其他的他都没说。傅晴明从来不会问他辛不辛苦,他对傅晴明早就没有了倾诉欲,只有敷衍与想要远离。
甚至有可能的话,他不愿意和傅晴明有任何交集。
念桥只是随口一说,嗓音依旧细细软软,下意识地做了擦袖子的动作。
傅晴明却冥冥中有种少年会脱离掌控的感觉。他略微皱眉,对念桥道,“太子对你已是心软手下留情。”
“你擅自拿太子钦印,按律法当杖毙。”
傅晴明:“若不是太子心善,你活不到今日。”
念桥听的略微低下头,他唇角略微抿着,没有搭理傅晴明的话音。
“晴明哥哥来找我,便是为了说这个吗?”念桥问。
傅晴明:“下个月,你随我去一趟如来寺。”
“到时我会派人来接你。”
如来寺?傅晴明带他去如来寺做什么?
念桥没忍住直接问出了口。
傅晴明显然不会跟他解释,只看了他一眼,对他道:“这不是你应该问的。”
兴许是为了哄念桥,临走时,傅晴明给念桥留了两件礼物。
两件礼物都有机关,念桥一时半会解不开的那种。
念桥收了礼物琢磨半天都没有打开,不由得有些不高兴。
傅晴明当真是小气鬼,送个东西还要再上一层锁。
非要等到他耐心耗尽,之后才愿意给他开。
念桥到晚上的时候也没有见到绿鲤,几天之后,绿鲤的尸体在靠近西门的河边被人发现。
人死了已经有几天了,因为是小太监,即便死了,也没有什么人过问,更没有太医查看死因。
草席一裹,这宫中少了一个名叫绿鲤的宫人。
打捞尸体时念桥在旁边,他看了整个过程,当天晚上有些睡不着觉,一闭眼都是绿鲤死不瞑目的模样。
绿鲤……是谁要害死绿鲤。
念桥经常走神,附近的宫人看出来了,不由得打趣他一句。
“他死了你不应该高兴?上次他告发你可是要治你于死地,你如今还挂念他作甚。”
宫人笑起来,“你这般性子,我看是有贵人在帮你出气,不然你说他为什么会死?念桥,你还不知道是哪位贵人在帮你……”
宫人的话念桥听进去了,他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嵇雪容那张脸。
就算他生气绿鲤做的事情……他也没有想过让绿鲤去死。
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嵇雪容会做这种事。
真的会是嵇雪容吗?
“念桥,殿下传唤你过去。”上善过来,已经是好几日之后。
嵇雪容上次的东西,念桥都没有动,他跟着上善去了东宫。
东宫还是原本那般,念桥见到了嵇雪容。
嵇雪容今日穿的是玄色,念桥发现嵇雪容似乎很喜欢玄色,鸦羽染过一般的黑,气质好似也跟着沉敛了几分。
他心里有猜测,但是不敢确定。
嵇雪容如今在召见外臣,几名大臣在外面哭哭啼啼的,他听了一嘴,似乎是在向嵇雪容求情。
他在内殿里,与外殿隔了一扇门,还有一面屏风。
念桥在屏风后面坐着,几名外臣似乎是五皇子母家那边的人。
他听完明白了,上次如来寺一事,五皇子母家似乎有参与,此事圣上全权交给嵇雪容处理。
嵇雪容按照律法处理,五皇子的母家如今派了人过来求情。
念桥听了一耳朵,他很快被桌上的小人儿书吸引注意力,想要看桌上的小人儿书。
他手刚要碰上去,略微犹豫,手伸到半空中又顿住。
他把手又收了回去。
他没有经过嵇雪容的同意,万一嵇雪容一会又拿这个当理由找他麻烦怎么办。
念桥一直在原地坐着,他穿的还是那身宫人穿的衣裳,上善送给他的衣裳他都没有换。
好不容易等到嵇雪容过来,嵇雪容进来时扫了一眼小几。小几上面点心和小人儿书都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
念桥规矩的坐着,嵇雪容坐在一旁,问他道,“不喜欢这些点心?”
他发觉自己总是猜不透嵇雪容。如今又讨好他做什么,难不成真是他想的那样。
他摇摇头,扫到嵇雪容的指尖脸上有些发烫。
“殿下唤我过来做什么。”
念桥其实想打听打听嵇灵玉在做什么,一个多月过去了,嵇灵玉那边一直都没有消息。
“点心你应当会喜欢,尝尝。”嵇雪容说了无关紧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