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与五哥同母,便道:“上一回那李家大姐儿温柔可亲,看她插带衣着,也是,我拉她手儿,上头止有浅浅笔茧与琴茧,想家境丰厚,人不尖刻,可行?”
申氏道:“止看嫁妆家私,有你罪受!夫贤不如妻贤,子孝不如媳孝哩。她就是凶狠,做了我家媳妇,只要没个外心,要管束丈夫便管束丈夫!五哥好性儿,再来个面团儿媳妇,如何立得了家?”
四姐略有忧色,说别人时,她也会这般说,然五哥乃是亲弟,不免想他有朵解语花儿,休受人辖制,然又知申氏所言理,故而不言。
申氏又与女儿说一回,因止见过一面,一时也没能定下哪一个来,止心中将两个生得不好看抹了去。至如玉姐,听说家境也好,孩子生得也好,然洪谦止是个秀才,九哥是申氏亲子,又有些觉这等岳家实是稍低,且玉姐知道得多,也不知是样样精细呢,还是专好玩乐,不如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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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头秀英与玉姐回了家,秀英第二回见申氏,略平静些,却也脸上含笑。回来与洪谦道:“这些女孩儿里,咱家玉姐比她们强多了。”洪谦道:“这是自然,”又问玉姐,“过得如何?”
玉姐道:“往常苏先生说过京城梁相继母如何好,我只当听故事,周遭儿这些后娘,没几个好,便看朵儿,以前也是吃不饱饭且要挨打。今天我与她家几个姐儿说话,四姐、五姐因说得少,却见她们摆布着丫环很有样儿,六姐说她大姐嫁与个少年举人,今年已做了进士。几个嫂嫂都是贤良人,能理家。真个少见继母。”
洪谦笑脸儿一淡:“这是聪明人。”秀英道:“你这一身汗,叫花妮烧热水与你洗澡换衣裳去。”支使走玉姐,秀英才问洪谦:“我总觉不对,这府君娘子待这些丫头似是不同,倒好是相看媳妇哩,难首是我想岔了?他家何必与我等周旋?”
洪谦道:“那就是你想岔了。”
秀英半晌回过神来,道:“还不是,说不明白,我就觉着她是那个意思。凡事不须总是明说,谁个没事,好将话往你家里引?婆婆怎样、官人怎样、妯娌怎样……都是问,心思不一样,便有千般问法。只怪当时我没想明白……”
洪谦道:“你想明白又能怎地?人不说,你要怎生答应,怎生不答应?只作不知道罢了。”
洪谦浑不意,秀英却未免上了心,将玉姐叫来好生盘问:“白日间州府那里,你们都说了甚,做了甚?一一说来与我听。”
玉姐道:“并未有甚。人又多,又是头回见,且看不出甚来。我只拣年纪相仿一处坐了,也不多言声儿。头回见面,言多必失。月姐说话多些,我还拉她衣裳哩。”秀英反复来问,玉姐想而又想,道:“还问读过哪些书,会做针线否。咱这城里有甚好吃好玩地方,有甚样铺子,又天气如何。哦!他家四姐儿问扈家、曾家几个姐姐曾算过账否。”
秀英愈发断定府君娘子连番见人必有故事,然则玉姐尚小,府君家几个哥儿长者十余岁,扈家、曾家年纪相仿,见玉姐难道只是陪衬?秀英心里又不平起来。然一思玉姐要说人家,心中便慌乱——实是舍不得。她断不敢真想玉姐能嫁与这宗室人家,一时觉是高攀,一时又觉自家闺女样样好,也不必怕了谁。
玉姐尚不到年纪,怎猜得到秀英心中所想?只暗自嘀咕:“倒好似考较人。”秀英忙追问:“怎般说?”玉姐道:“我一时也说不分明,她们说话,不那么轻省哩。”秀英心乱道:“那你说话便也小心着些儿,长些心眼儿。”玉姐笑道:“这个我是不缺。”叫秀英反手打了一下。玉姐笑跑回房,留秀英闲坐犯愁,金哥睡醒,咿呀伸手要抱,秀英抱着他也心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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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怪秀英心不焉,她正该担心玉姐。间隔赵家娘子林氏病重,她娘家母亲来看她,正说着玉姐。林氏道:“我心里想订下玉姐,余者不说,她爹娘皆不是软弱人,为他家闺女,也要看顾我文郎。我去后,官人尚不到三十岁,家里怎会叫他鳏居?由来有了后娘有后爹,后来人再养个儿女,文郎越发甚都没有了。”
说得她娘也垂泪:“你且安心养病,怕甚?你兄弟还哩,怎会不看顾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