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亲戚

女户 我想吃肉 4604 字 11个月前

林秀才娘子见她情状,便知这话说对了,顺着又夸玉姐有福气,秀英听了,不禁喜。忽地以手加额,道:“我竟忘了这事了。小喜儿,娘娘赐下东西哩?”

原来玉姐闻说秀英要归乡,也备了许多礼物叫散与故旧亲朋。且嘱:“归乡休要张狂,从来外戚不易,中规中矩且要背个不好听名儿,人听说是外戚,便要侧目相看。日后金哥、珍哥想要有出息,好名声须从现打理起。爹娘纵为着子孙着想,也须以礼待人。”纵有孕,也收拾许多物什,叫带回江州来。

小喜儿带四、五个有力妇人,抬几抬物什进来,又拿着单子一份一份儿念着。林家自林娘子往下,皆有所赐,虽算不得过于丰厚,却因宫中所赐之物,格外不同。江州地产绢绸等,玉姐便赐与锦锻等,正经蜀锦贡物,一人两匹,花色各不同,又有金玉镯子、簪子等物,林秀才娘子额外得一支拐杖。喜得这林秀才娘子与媳女等跪领,又有小喜拿出一支匣子,内里是玉姐单与旧友林月姐儿一套头面,道:“娘娘说,与月姐乃是故时友,想月姐也到出嫁年纪,来与月姐添妆。”

月姐叩谢,林秀才娘子与月姐之母一同道谢。

后半晌诸街坊到,闻说玉姐与林家诸人赏赐,都朝林家庆贺,又赞玉姐“不忘故人”。秀英笑道:“故人自是忘不得。”又说太子妃亦记着街坊。却是分与各家些宫缎,又单与里正家三姐——亦是幼年玩伴之人——所赐与月姐等,招来许多羡慕。又有谢昔年里正相帮之谊,洪谦秀英又有京城土仪分散与诸人,整个厚德巷里,皆赞洪家厚道。

次日一早,一应白事所需皆齐备,吊客亦到,洪谦少不得携着金哥接待官客,秀英自会堂客。二人于今权未必重,位却是甚高,不须与诸人施礼,只因丧家,凡来吊孝者,孝子贤孙须与吊客回礼,初时将好些个人弄得手忙脚乱。洪谦与秀英倒好牢记“安逊”二字,行礼如故。便是张知府也要拿捏着多夸上两句——这家人做派,实是无可挑剔。

又因有金哥侧充作顺孙,林秀才将洪谦与金哥夸赞作十二分来:“姑丈生前实不曾看错人,侯果信人。哥儿亦好。”

待这头礼毕,外头却要将程老太公与林老安人合葬,程家已无宗族,少不得林家跟前跟后,那头张知府又看他分外顺眼格外照顾,其事颇顺。因玉姐之故,推恩亡人,程老太公叫追谥了个县令,这回合葬,正可改葬,将那坟头儿堆得高高,以应品级。

待合葬事毕,洪谦又不能走,林老安人孝到他这里,忙完这一出,早过了。便换了件月白衣裳,先往拜会张知府,与他些土仪。张知府暗道:这洪谦虽年轻,这国子监司业实也做得。又见洪谦土仪,忙不迭道:“君侯客气。”

这张知府见洪谦夫妇此归,一应做派是读书人模样儿,并不以外戚自居。心里打一个转儿,终决心与洪谦交好,纵洪谦回来是办丧事儿,不好过于欢乐。他却有个计较,因请洪谦这传胪进士,往那府学里去讲几回课,这却比狎妓饮宴又添风雅,真个君子之交。

洪谦再次便往见齐同知,代转了郦亲家交与齐同知之物,又有齐同知女儿女婿托捎物件儿。齐同知因称谢,道是凡他江州一日,洪、程两家留江州产业,便保无虞。洪谦笑道:“这个我却不是不担心,我所虑者,恐留此处皆是仆役,惧其生事耳。”齐同知一挑拇指,赞道:“听君一席话,我今日算是真个服了,怪道你做了传胪,纵不因儿女闲事,也做御史、扬名天下,简帝心。我却只好老大年纪,只做个同知。”洪谦又谦逊几句,齐同知因打了包票:“放我身上。”

里头齐同知娘子见了秀英,也是道谢,又多有拜托:“太子出继,已算不得我那女婿亲兄弟了。我却要因着旧缘,腆着脸儿赖夫人件事儿,夫人厚道,我那女儿京中,还请多照看了。”秀英亦笑应了:“纵不是亲戚,也是江州乡亲。”同知娘子早经收拾了两匣子金珠宝贝等,只等秀英离京好相送。

又有郦四姐等处,东宫册封时,四姐、五姐皆入京到贺,却又因御史等谏,不得不随夫出京,此时见了申氏托秀英所携之物,且喜且哭,又都谢过秀英。

至如郦家七嫂、八嫂娘家,对洪谦夫妇千恩万谢,因洪家借屋与他两家女儿京成亲之故。此外洪谦便往拜会些个旧年中举同年,又有些个熟人,只作与往昔一般无二,江州城里人都说他好。

又有盛凯处,因感念其恩,亦有厚赠,且说:“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再往京里时,只管来寻我,清静房儿也有两间,总好过与住客栈不安静,又或与人挤庙里。”

盛凯见他,颇不自安。因原倾心玉姐,如今玉姐却为东宫妃,连着当初不乐意潘氏,暗中嘀咕两声,颇有后悔之意。仿佛这玉姐一嫁九哥,倒将原该着她家好运带走了一般。亏得她虽心下刻薄,却知道个轻重,口内不敢乱说。

那张知府却日日叫人将邸报送与洪谦看,洪谦也承他情,直到看着朝廷与胡人开战,始有些儿焦急——恐九哥主持不好之故。洪谦晓得九哥为人,孩子虽算不得顶聪明,叫他做个秦皇汉武,那是难为他了,若做个守成之君,倒也使得。只是担心他年幼,又是过继人,朝臣不服管。

那张知府却另有打算,唤来第三、第四两个儿子,领着他们往洪宅里去。先与洪谦见了礼,又叫两个儿子报了名儿,一个叫张守礼,一个叫张守智。张知府这两个儿子皆是正室夫人所出,生得也是端正,都读书。

洪谦见他这般作派,心中略有所觉,只管笑招待,且看张知府是何道理。他先赞洪谦之才,与洪谦寒暄几句,方表明心意:“这两个犬子也进学年纪,他们母亲有些儿溺爱,我想着慈母多败儿,不若远远打发了,好叫他们也知道些儿世情,也好磨练磨练。江州地偏,不若京中人才辈出,是以腆颜请君侯携他们一程。”

洪谦笑道:“府君是想令郎入书院呢?还是太学?抑或国子监?”张知府道:“想叫他们自家考个功名来。书院是极好,太学也只叫他们考,国子监恐不收他们这般人哩。”洪谦笑道:“我知道了,国子监多权贵之子,恐学不着甚东西,倒将心性磨没了,书院或太学,只凭他们本事罢了。官场之上,出身顶要紧,君家若无个世职,不若自己考来。真个与考官不投脾气,再说旁也不迟。”

张知府也是这个主意,想有个出息,没个进士出身,真个难如上青天,乃道:“全凭君侯做主。以我这芝麻小官儿儿子,入了国子监,难道倒好与人提鞋去?君侯想得周到。”洪谦道:“如此,我便携他们先往石渠书院里,如何?”张知府道:“得听苏先生讲课,是他们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