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洪谦原是赘婿,这金哥随了母姓,然究原先之契书,金哥并不是他做赘婿时生。然金哥又确是他长子,且是入了程氏宗谱。便有人以金哥是出继,有人以金哥并非出继乃是依赘婿之惯例。两下里吵得不可开交。
若是出继,则洪谦之功荫与金哥无关,若非出继,却又有另一种说法。一方说:“已非同姓,如何得荫?”另一方说:“难道程炎非洪谦亲子?程炎并非出继为赵质之后。”
九哥忽明此中关窍,洪谦外戚贵重,人品高洁,荫与不荫,皆不算大事。事“出继”二字,九哥自家也是出继来。
梁宿见他似是明白了,心中是紧张,官家与九哥两个,他喜欢九哥,然若九哥将亲生父母置于官家之上,他便是要死谏。眼见官家一日不如一日,行将就木,未知九哥将来是个甚样章程,梁宿心中也拿不定主意,却要借此事试一试九哥心意。
九哥沉吟半晌,将拳头捏起抵着嘴儿,许久方道:“虽是骨肉之亲,血浓于水,终是两姓旁人。荫子可,袭爵不可。”
梁宿大大放心,躬身道:“如此,臣等明白。”
九哥道:“年将近,官家龙体欠安,休要为些许小事争吵,惹他老人家生烦。”
梁宿道:“这是自然。主忧臣辱。”
九哥虽心绪不甚好,然两宰相来,便不能这般轻易放他们走,索性与他们说些个官职变动之事。
靳敏道:“官不可久其位,以防其结党,亦是保全之意。”九哥道:“明年却经调哪几个?”梁宿答曰:“臣请以丁玮为相,其人敏达干练,有捷才,为政尚臣之上,惜乎时运不济,倒有十年丁忧里过了。”
九哥知道丁玮是何人,道:“我知丁玮其人。只是……此事须禀官家。”
梁宿道:“这是自然,我等议来,怎能不问官家与殿下?臣子们须有个章程,方好请官家定夺。”
九哥点头道:“这也是。”靳敏便说:“礼部尚书便由朱震接任。”九哥道:“则大理寺卿何人可堪任?”
靳敏微一笑,道:“东南路转运使温孝全可也。”
九哥道:“温孝全东南路七年,未见有失,也是时候回来了。我仿佛记着他还是个状元?”靳敏一躬身:“正是。”九哥心里越发明亮,这温孝全是哪个,他全记起来了。
温孝全幼有神童之名,虽不如谢虞,也是一时人杰,中状元时年纪也不算大,因志存高远,便不曾早早娶妻。一朝独占鳌首,榜下捉婿自也叫个大官儿捉了去!彼时梁宿还不是宰相,却是礼部尚书,品定名次时他与官家、宰相一同看着,下手自比旁人三分,将长女许与温孝全。
温孝全却不是褚梦麟那般奇异之辈,其人固有大志,便不肯叫小节误了。上孝父母亲长,中敬妻子,下抚子侄,端是个正人君子。又为官颇有节操,又少苛政。
看梁宿两鬓斑斑,九哥便知这温孝全恐与梁宿儿子一样,是梁宿寄予厚望,盼他能封麻拜相。温孝全现不惑之年,曾出镇地方,又知转运等事,归京为九卿,不数年可为尚书加殿阁大学士,五十余岁为相也不算老。
九哥嘴角儿一抽,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