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朗没想到的是,福临给他的答复干脆利落,小皇帝不仅同意多尔衮暂时将玉玺收在睿亲王府,更是道:“十四叔一生戎马,满身的伤,朕正想着,往后十四叔见了朕,免了他跪拜之礼,又恐十四叔误会是朕嫌他。皇叔,若是您,您会高兴还是会生气?”
济尔哈朗听得目瞪口呆,他看向大玉儿,玉儿淡淡一笑:“亲王的心意,我和皇上都心领了,摄政王一切都是为了大清,礼教规矩这些俗事能免则免。”
那之后,退出乾清宫,济尔哈朗闷头走了几步路,忍不住在门外等待大玉儿,避开福临,他又道:“太后,这些话,莫不是您教给皇上的?”
玉儿摇头:“是皇上的原话,所以我才让你来听一听,不然我告诉你不就好了?”
济尔哈朗如今一心一意要扶持福临,只有福临将来帝位稳固,才能有他们的出路。
若有一日真叫多尔衮夺了这天下,代善就说,他会在同一天自尽于家中,绝不受多尔衮的羞辱。可代善一把年纪,也活得够本了,济尔哈朗不甘心。
大玉儿知道他们的立场,但并没有轻浮地便认为。这些人是可以依靠和利用的。
眼下,她唯一能依靠利用的只有多尔衮,福临还小,好人坏人形形色色,他们母子无力一一分辨,那么她就需要多尔衮,来对付他之外的所有人。
济尔哈朗不得不提醒玉儿:“只怕野心放大了,再也收不回来,不论多尔衮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越来越独断专行,越来越放肆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渐渐地,当这一切都成了习惯,再要改,可就触动他的逆鳞。”
玉儿从容道:“福临才是真龙天子,多尔衮何来的逆鳞?”
济尔哈朗呆了一呆,闷声片刻后,才抱拳道:“臣必当竭尽所能,扶持皇上。”
玉儿见他说到这份上,就差挑明了说多尔衮是乱臣贼子,便是轻轻一叹:“福临向来敬重各位皇叔伯父,我希望亲王能教给皇上勇敢和智谋,教给皇上您昔日征战沙场的豪迈,这是皇上所期待的,更是我所要托付你们的。”
“娘娘?”济尔哈朗眉头紧蹙,在他看来,小皇帝皇位都要保不住了,还学什么冲锋陷阵的谋略。
“我希望皇上能成为,像他阿玛一样顶天立地的君主。”玉儿威严无比,但语气又十分平和,“他站该在高处俯视群臣,叱咤天下,而非唯唯诺诺终日惶惶不安,担心自己人头不保,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姿态。郑亲王,把你脚下踩过的人血白骨告诉福临,至于其他的事,就让他自己去面对。”
济尔哈朗抿着唇,忽地冷笑:“只怕臣今日来之后,有的人就要容不下,没有机会向皇上数一数臣脚下踩过的头骨。如今这大清,只有多尔衮一个人是功臣。”
大玉儿且笑:“连豪格都好好地活着,您怕什么?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果然,不等皇帝的玉玺送到摄政王府中,多尔衮就先得知济尔哈朗进宫见皇太后的事,他若是仅仅面圣见福临也罢了,特地去见两宫皇太后,要做什么是明摆着了。
多尔衮正在病中,他这一病不清,烧了两天两夜,唬得齐齐格寸步不敢离开丈夫。
在她的世界里,多尔衮像天神一般的存在,他甚至没怎么生过病,多尔衮烧得迷糊那两天,齐齐格真有一种天要塌了的恐惧。
好在,多尔衮结实,好在老天没打算结束他英雄的一生,这几日烧退了人也清醒了,只是这么病一场,也不再是十几二十岁那般年轻,到底是要躺上几天。
此刻,多尔衮正在看手下送来的急报,齐齐格端着药进来,责备道:“哪里来那么多急报,他们就是爱唬人。你这天天急报,我也没见天下出什么事。麻烦王爷您,先把身体养起来,您这么病着,就不怕累着我?”
“知道了。”多尔衮无奈,收起手中的文书,老老实实把药喝了,苦的龇牙咧嘴,漱口后才喘了口气,对妻子道,“你这几日辛苦,别一个人顶着,叫她们来伺候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