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当然不会说得这么直接,之后带着四阿哥来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行了礼,是笑着说:“皇贵妃娘娘说您要保重身子,四阿哥现在很顽皮,怕四阿哥撒娇累着您,让奴婢们领着阿哥们玩耍就好,请娘娘好生歇息。”
岚琪不勉强,皇贵妃没恶意,何况她能把孩子送来,岚琪已经十分感恩,自己身体的确经不起折腾,笑着答应下,让环春赏赐乳母些什么,便由着孩子们在别处玩耍,时不时听见儿子们欢喜的笑声,她坐在窗下光听着就很满足。
环春送安胎药进来,她眉头也不皱地就喝下去,环春笑说:“娘娘一见阿哥们就吃了,皇上都比不上呢,这药都不嫌苦了。”
岚琪笑悠悠,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说:“我更盼着这一个快出来,好好吵得我头疼才是。”
之后进进出出,环春忙着收礼送礼,偶尔有贵人常在过来请安坐坐,大半天晃过去,环春再到主子跟前时,她拉了环春说:“绿珠和紫玉明天就回来了,你和玉葵她们也出宫一趟,既然是皇上的恩典,又是各宫大宫女们都有的,没什么不妥当不合规矩,机会难得,你也回家去看看。”
环春却笑:“奴婢已经是可以离宫的年纪,主子不怕奴婢这一回去,再不回来了?”
岚琪当然怕,可还是说:“你照顾得我那么好,只要你觉得开心,怎么样我都舍得,出了宫又不是去天涯海角,往后我想你了,请你进来就是了。我再求皇上给你找个好人家,若是夫婿能有一官半职,将来再出息些,你就是官夫人,更能进宫来看我的。”
“主子说了这么一堆话,奴婢却听着,每句话都是舍不得呢。”环春笑着,但她和岚琪早有了默契,若不是岚琪突然有了身孕,忙着安胎忙着照顾,彼此都忘了,兴许环春这会儿已经在宫外自家过年了。而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她是走是留总要有个说法,元旦后皇帝下旨赐家里在京畿及附近地方的各宫大宫女大太监回家一趟,正好回家去瞧瞧,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如此,等绿珠紫玉欢欢喜喜地回来,环春安排好了宫里的事,便和玉葵离宫回家,只有香月家里远在东北不能回去,她素来爱撒娇,缠着岚琪可怜兮兮地说想家,骗得主子赏了她好些东西。
而环春和玉葵本该两天后才回宫,环春却隔天就先回来了,笑着说家里挺好的,至于离宫的事,竟是干干脆脆地给了岚琪一个答复说不走了,更直接拿主子的名义跑去敬事房交代,说她要永远留在德妃娘娘身边。
这是岚琪没料到的,可环春干脆又爽快,面上乐呵呵的毫无半点迟疑,她不能一再地问,心里却留着疑惑。果然元宵前,环春被苏麻喇嬷嬷叫去拿东西时,香月和紫玉偷偷跑来告诉主子,说她们好几天夜里瞧见环春一个人偷偷地哭,这让岚琪很不安,她总觉得环春留下来,是极勉强的事。
不久环春自慈宁宫回来,太皇太后不爱吃御膳房做的元宵,每年都是苏麻喇嬷嬷领着宫女们亲手做,刚才叫她过去就是拿一些来给岚琪吃,再为了她不离宫的事,太皇太后问了几句又给了赏赐,大包小包地还跟了个慈宁宫的小太监帮忙拿回来,她塞了碎银子谢过那小太监,才要去收拾东西,香月跑来说:“娘娘等姐姐说话,姐姐去吧,这里我来收拾。”
环春没多想,洗了手径直就往主子这里来,进门见岚琪坐在明窗下,今日太阳很浓,晒得她脸上红扑扑的,便笑着说:“主子只管晒太阳,可别那眼睛瞧,仔细一会儿要晕了。”
岚琪回眸看她,冷不丁地就问:“你夜里做什么哭?环春,你想家想离宫是不是,为什么要勉强,你勉强了,我心里会好受吗?”
“娘娘……”环春愕然。
“从你为了我和安贵人顶嘴起,我就一心把你当亲姐姐看的,我是舍不得你,可我更希望你过得好。”岚琪觉得绕弯子只有浪费精神,还不如把该说的都说了,便一股脑儿地倒给环春,“苏麻喇嬷嬷跟着太皇太后从草原到京城,那个年代还有当时的环境,她们主仆是注定分不开的,可咱们不一样呀。盛世繁华,日子安安定定,宫里每年都有新宫女入宫,为的不就是让你们能离开吗?”
环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的确夜里偷偷哭过,本以为瞒住了旁人,果然香月那丫头瞧见了,一时心里翻江倒海,很不是滋味。
而岚琪虽然心疼,却十足端起主子的架势说:“你若勉强留下,往后还要夜里哭,我又有什么意思?你现在再去好好想想,想走的话不要勉强,宫里我去说一句,不会有人为难你。”
却见环春忽然屈膝,跪行到炕边,竟是哭着说:“娘娘若赶奴婢走,奴婢真就无处可去了。奴婢哭不是为了勉强留下,是哭奴婢有家不能回,十几年在宫里不见家人,一朝回去,他们竟是那样可恶的嘴脸,娘娘就当可怜奴婢,不要赶我走。”
这一来岚琪绷不住了,拉着环春要她站起来,主仆俩坐在一起,她拿帕子给环春擦眼泪,环春才呜呜咽咽说起家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