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侧福晋淡淡一笑:“但愿如此。”言语间目光幽幽投向远去的宋格格,红唇微动,似吐出几个字,身边巧珠听得不真切,像是说:“她生下这个,就功成身退吧。”
一阵风吹过,树上几片枯叶凋零,巧珠打了个寒颤说:“小姐咱们回吧,北方的秋天冷得可真早。”
入秋后,一阵风一阵雨,都催快寒冬的脚步,今年夏秋全国旱涝不少,入冬之前皇帝都在忙碌赈灾之事,去年岚琪还记得皇帝高兴地对她说江南税银翻了一个倍,今年瞧着乾清宫里人人皱眉,看样子是不大好。
这上头的事岚琪不敢多问,反是儿子进来给她请安时,她心疼儿子辛苦为他准备精细可口的饭菜,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竟冲母亲说:“那日随三阿哥在内务府看了一眼后宫的账目,好些名目下的银子花得不值当,额娘既然与荣妃娘娘管着六宫,这些名目怎地不消减了,好为皇阿玛省下不少银子。”
岚琪听得又气又好笑,与他道:“你如今少年意气,什么事都想当然,额娘不怪你说话冲撞我,等你自己外头碰了壁,你就知道做事有多难了。偌大一个紫禁城,多少张嘴要吃要喝,多少事等着人去做,若非我和你荣娘娘管着,花销还要往大了去呢,你还来怪我们。亏得荣妃娘娘那么疼你,背后还叫你说不是。”
胤禛忙赔笑:“额娘可不能去对荣妃娘娘讲,我不过是一问罢了,毓溪在家也常说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您别见怪。”
岚琪便问他家中好不好,宋氏的胎儿是否安稳等等。要知道,为了不让宋氏生出骄傲的心,她一直没关心过宋氏的胎儿,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特别在乎儿子的子嗣。如此,一则做给旁人看,二则就是做给儿媳妇看,她总是想,自己对毓溪好,儿媳妇就会全心全意对胤禛好,夫妻和睦方能家宅安宁,家宅安宁才能长长久久。
转眼第一场雪落下,旧年做的夹袄大氅还都没来得及穿,今年新制的又赶着送上来,原本是如儿子说的,一些花销名目可以消减,但天家贵胄若连几件衣裳都制不起,才是给皇帝丢脸。而朝廷的钱也不至于那么紧巴巴,不过是居安思危,眼下正是康熙盛世四方来朝的时候,后宫妃嫔们,怎能不穿戴的体面一些。
但是这些夹袄大氅,新棉花放着陈了,兽皮攒着也怕叫虫咬了,一年一年存着永和宫里也放不下,早年的旧物岚琪都赏给宫里人让她们捎带去家里,这几年的一些理出来后,便派人送去四阿哥府里,让毓溪和李氏几人挑着,若有喜欢的留着穿也好。
李氏和宋氏虽从富庶的江南来,但家中并非显贵的高门大户,这些御制上用的东西见过眼的极少,福晋喊她们去挑选时,两人都很高兴,不过毓溪自幼长在京城,出入高门贵府,在宫内又住了两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虽然婆婆赏的她也稀罕,但见两位侧室满面欢喜,就放手让她们挑选。
宋氏性格张扬,既然福晋让她们一起选,她就没客气,瞧见漂亮的好的都抢着要,李侧福晋虽然不甘心,不敢在福晋面前露出贪婪相,到底是忍耐下了。
回去后,巧珠在门前将两件夹袄抖落开,金银丝绣的缎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口中啧啧:“奴婢那会子只在阿哥所待着,瞧见宫女们都穿得极好看,一直很想到内宫瞧瞧娘娘们是怎么穿戴的,小姐您看德妃娘娘就这么一件家常穿的,都这样考究,可见说皇宫是人间仙境一点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