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让她想起来就会在心中打颤的事,这次南巡时常见皇帝与永和宫诸子在一起说话,皇帝言谈之间流露出的神情,让她意识到皇帝对于六阿哥的死至今耿耿于怀,那一份不经意的哀愁和恨意,总是触动她心内最怯弱的地方,惠妃今日没有对明珠说的话,是她担心皇帝总有一天还是要为六阿哥报仇。
这也是多年来,明明有千百种法子让永和宫消失,却始终无人敢动手的缘故。乌雅氏在,虽然碍手碍脚,可她若不在,别的人也别想存在了。
而明珠的预言,很快实现了一部分,圣驾返回姑苏,驻跸苏州织造府,当天夜里和贵人就去了皇帝身边,之后一连数日都没再回到佟妃身边,一直不被眷顾的小贵人,终于得蒙圣恩。
女眷们聚在太后屋子里时,太后则笑悠悠地说:“和贵人得宠并不是坏事,江南水美人美,这一路多少官员巴望着把家里年轻漂亮的女子往龙榻上送?皇上身边留着密贵人,那些人就会有念想,和贵人去了才好。瞧这架势,皇上是不会带新人回去,这样你们回去了也不会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你们没用,和贵人终归是名正言顺的,又年轻漂亮,早该这样了。”
太后如此态度,底下的人还敢说什么,至于随扈的皇子们,更管不得皇帝这些事,相反那些官员没有在皇帝这里走通门道,但皇帝也没有太过冷漠无情,而是先后指了两位汉家女子给大阿哥和三阿哥,自然这事儿不会太张扬,可随驾行从的人里头,大多都知道直郡王和诚郡王会带新人回京。
三阿哥甚至私底下与四阿哥玩笑说:“皇阿玛怎么偏心呢,该给你们也各选一个。美人虽好,可我带回京城,你嫂子得疯了,大家都有,她才怪不得我。”
等和贵人得宠的事传回京城,圣驾已经先到了江宁,永和宫一早就知道皇帝回程中还会在各处驻跸,岚琪看信时掐算着日子,觉得玄烨和太后眼下应该在江宁织造府。至于和贵人得宠,她并没有在心里掀起什么波澜,仿佛是顺理成章的事。而皇帝南下时经由江宁未停留,如今返程途中却到了那里,想来是要停留数日,而那里是曹寅的地盘,想到曹寅,自然会想到另一个人,也不知这一路她是否走得安好。
对于觉禅氏来说,江宁织造府并不陌生,她虽然不得宠,却跟着皇帝南来北往走了不少趟,昔日南巡就曾驻跸此地,如今不过是换了人,而换的人,却是她熟悉的曹寅。阔别数年,故人再见,觉禅氏看到曹寅如今的气度模样,想到容若要是还活着,会比他更荣光万丈,心中便如剜肉剔骨般疼痛,一路好好的她,到了江宁竟是病了。
佟妃不知那些事,只当觉禅贵人真的病了,张罗着要宣太医为她诊治,却被觉禅氏苦苦阻拦。她在这里犯毛病,势必勾起皇帝对她和纳兰容若旧情的记忆,皇帝可以十几年不计较,也可以在一念之间起杀意,她的复仇尚未实现,如何能栽在这里。便不敢再为她的爱情悼念,打起精神陪在佟妃身边,佟妃见她好了起来,自然就安心了。
但既然身在江宁,抬头不见低头见,觉禅氏跟着佟妃,不可能不见到故人,她再如何回避,也少不得与曹寅几次接触,而她不敢想的事,曹寅却胆大地做到了。
那日皇帝带诸皇子检阅江宁驻军,半程中因有八百里加急送来,曹寅赶回府中为皇帝取送,等候的片刻功夫,曹寅让亲信把手,自己匿行至觉禅贵人的住处,这里是他的家,他当然知道怎么做才不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