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苏回找来祝笑笑。
屋子里都是水,祝笑笑毫不怀疑初夏摔跤的真实性。初夏手肘处有撞出来的淤伤,祝笑笑帮她上了药。
祝笑笑走后,苏回抱着剑,站在一旁,打量着初夏,嘲笑:“真笨,洗个澡都能把自己摔伤。”
“我那是被吓的。”初夏辩驳。
“谁吓你?”
“楼厌”二字险些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初夏改口:“芙玉。”
“你也看到芙玉了?”苏回脸色微变,立时警惕起来。
“那倒不是。我是想到芙玉生前那么美,却舍得砍下自己的脑袋,是个狠人。听说她的成名绝技《凤舞九天》堪比神女下凡,可惜我还没能一睹风采,佳人就香消玉殒了。”初夏感叹。
与此同时,初夏隔壁的房间烛火亮起。楼厌对烛而坐,指尖捻着穆千玄留给他的信笺,任由火舌将纸上的“楼厌”二字舔成灰烬。
他摘下覆在脸上的黄金面具,收进抽屉里,烛火勾勒出来的眉眼,兴奋的余韵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想起方才对初夏的所作所为,他按着心口急剧跳动的心脏,唇角隐隐勾出个嘲讽的弧度。
楼厌,你是疯了吗?
他是疯了。
疯到发现庄允给初夏喂了辟萝春,险些要了庄允的命,疯到为自己的渴望所主宰,只差一步,就将精心酝酿的复仇计划付之一炬。
楼厌冷冷一笑,伸出手,合掌握住滚烫的烛焰。
“嗤”的一声,烛火熄灭,屋内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唯有掌心余热炙烫皮肉,传来清晰的痛感。
天边缀着颗启明星,整座奉剑山庄犹沉睡在黑暗中,苏回醒得比往日早,打了个呵欠,披衣起床,去敲楼厌的门。
楼厌面无表情地打开屋门,眼底敛着几分被吵醒的不悦。
“师兄,练剑的时间到了。”苏回道。
楼厌看了眼天色。
苏回挑了下眉头:“今日是比往日早了些,俗话说,勤能补拙,你我约定好,年后由夏夏代替你出战,夏夏现在连剑都握不稳,你不怕她折了你的名头,我却还要我的脸。”
给自己培养出强大的对手,这是苏回想到唯一不用毁约,又能保住自己脸面的法子了。
楼厌没说话。苏回当他同意,又说:“我去隔壁叫醒夏夏。”
楼厌进屋穿衣,来到初夏的屋中。初夏已被苏回强行喊醒,坐在床头,耷拉着个脑袋,困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苏回着实拿她没办法:“真是的,怎么会有你这么懒散的家伙,还好你没有生在我们家,要不然鞭子都不知断了几根。”贵妃信奉棍棒教育,早些年六皇子调皮,不愿读书,贵妃都是自己上手揍的。
楼厌坐到初夏身边,初夏一瞅见是他,心安理得地趴上他的背,脑袋枕在他的肩膀,睡着了。
楼厌愣了下。
苏回认命地提起初夏的鞋:“看你这个做师父的,都宠出习惯了,她将来的夫君都未必有你妥帖。”
启明星淡去,夜色黑如墨染,苏回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拿着剑,在前面开路。
楼厌背着睡得香甜的初夏,行黑暗,踏荆棘,耳畔清浅均匀的呼吸声,混合着初夏身上独有的气息,前尘旧事腥风血雨似被抹去,心里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人练完剑,回到奉剑山庄。彼时,硕大的圆日缓缓沉落西天,胭脂般的色泽染红了半边天幕。一辆悬着宫灯的青绸马车,缓缓自夕阳的光晕中驶来,停在奉剑山庄的大门前。
祝文暄带着弟子等候在台阶下。
初夏扯住一名弟子的衣角,悄声问:“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