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部的员工大部分都是从王氏旁系中挑选出来的,从小就接受王氏族学的系统教育,各方面的知识储备都足够,可以很迅速地融入到王氏的各项产业之中。
当然,员工中还有不少安郡王府的人。这半年来,他们经手的事情多了,也渐渐成了熟手,处理不同的事情,流程该怎么走,心里都是清清楚楚,做起事情来也是相当麻利。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中年人就已经走完了一整套流程,拿到了分部开具的证明票据。
因为达拉开荒联合司的资金流动量大,而分部内部又不方便囤积大量资金,所以和股权相关的资金流动,都是由分部开具相关票据,而后在国有钱庄内进行乾金交割的。
接下来,他只要拿着这份证明,去国有的“大乾钱庄”内做一下登记,便可以从达拉开荒联合司的账面上将属于自己的这部分资金取出来了。
一直到走出分部,六品陈氏的这位长老还有点缓不过神来。原以为会很麻烦的退股,居然这就处理完了?
“怎么样?怎么样?里面的人说什么了?”
门外还有不少世家管事正在观望,见状立刻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询问起了情况。
这次长宁王氏出事,但凡是在达拉开荒联合司内注资的世家可都相当紧张,想要撤资的世家可为数不少,只是还在观望之中。那些大世家还要顾忌些面子,中小世家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自然早早地就派人守在了这里。
中年人有些恍惚地抬头,正要说些什么。
原本待在分部内的王室鸿,却是缓步走了出来。
“各位世家管事,长老公子们,你们先不要着急,且听我说一句。”王室鸿风度翩翩地朝周围一拱手,从容开口,“我知道,诸位来此,有不少都是准备退股的。诸位可以放心,我联合司的资金储备足够充裕,无论诸位想什么时候退股,想退多少股,我开发司都可以办理,且保证即时办理,即时到账,绝不拖欠。”
“此事,我安郡王府可以出面担保。”
说话间,一个中年文士也从联合司分部内缓步走了出来。
这中年文士便是一直跟在安郡王身边的那位府官。他从怀中取出自己的身份证明,向众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随即说道:“我来之前,郡王殿下便亲口说了,他相信长宁王氏的清白,但他也理解大家的担心。因此,他可以为达拉开荒联合司做担保,确保大家任何时候想要退股,都能顺利拿回自己的钱。”
王室鸿接口道:“不过,根据联合司规定,任何世家一旦退股,此后不得以任何理由赎回股份,此后联合司的所有盈利项目,也都无法再获得分成。诸位若是想好了,便可以进来办理退股手续了。”
说罢,两人也没管外面那些人什么反应,转身就回了分部。
见状,那些世家管事们顿时惊疑不定起来。
如今,关于长宁王氏要凉了的言论甚嚣尘上,倘若郡王府和王氏的人苦口婆心劝阻他们,他们都觉得正常,肯定要立刻冲进去把股份退了,生怕晚了会拿不到钱。
但此刻,那两人看起来都是一副淡定无比的模样,他们反倒是疑神疑鬼起来。
如今调查结果可还没出来,万一,长宁王氏没有走私通敌呢?
只要长宁王氏不倒,运河就能继续挖,联合司也能继续运营下去。
一条运河倘若顺利开通,能产生的利益有多大,他们自然是清楚的。万一长宁王氏渡过了这一劫,现在退了股,往后那些利益可就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那他们岂不是白白错失了这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
犹疑之下,不少世家管事迈出去的步伐都停了下来,决定观望一阵再说。
当然,压根不信长宁王氏还能翻盘的世家还是有的,只是数量少了很多。原本徘徊在联合司分部外的几十号人,最后走进分部的,只有不到十个。
剩下的,则是就近找了处酒楼或者茶馆坐下等消息。
接下来半个时辰,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世家进去退了股,都顺利拿回了股金。之后,进去的世家管事就更少了。
一墙之隔的开发司办公室里,王室诚将王室鸿的表现,外面的情况全都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暗暗点头。
他是第八代“宗”字辈老二王宗昌的长子。因为父亲常年不在家,他从小就经常跟着母亲柳菲菲一起在族长四爷爷的小院子里待着,没少跟王宗瑞,王璃玥一块玩,跟少族长王宗安也很熟。
因为他比王宗安小了十来岁,也就比宗瑞大了两岁,又是侄子辈,王宗安给弟弟带礼物的时候,也总少不了他的一份。
成年之后,他就顺理成章地开始帮少族长王宗安做事,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王宗安去安北卫的时候,自然带上了他。
如今五十六岁的他,实力已然到了灵台境中期,前不久更是从父亲那里拿到了一支中级血脉资质改善液,血脉资质增长了一大截,如今已然是天骄资质。
原本,王室诚是在安北卫坐镇的,负责协助安郡王府的人开荒大荒漠,开垦安北卫。
因为担心室鸿太过年轻,经验不足镇不住场子,王宗安便特意让他暂时离开安北卫,来到了归龙城,好在关键时刻能帮室鸿一把。
“一年不见,十弟倒是出息了。”王室诚脸上带着欣慰之色,看向身边的王室鸿,“看来,独立负责一处分部还是很锻炼人的,你看起来比之前威严老练了不少。”
“我比二哥还差远了。”王室鸿谦虚地笑了笑,“也多亏了少族长给我这个锻炼机会。”
兄弟俩叙话的时候,街对面的一处阁楼里,上官氏的一位管事也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留下几人继续盯着,自己则快速回转了家族。
看联合司现在的状况,长宁王氏极有可能还有藏着底牌,值得继续观望观望。
得尽快把这里的情况禀报给家主。
暗中关注着达拉开荒联合司分部的,自然不会只有上官氏一家。其他各个地方的暗处,也有各大世家的眼线在暗中观察着。
一时间,不知多少条消息从这里出发,分散到了归龙城各处,各个世家之中。
……
四季园中。
风尘仆仆从工地赶回的安郡王,正在一池夏荷旁的凉亭内,与王守哲喝着灵茶。
已经知晓事件原委的安郡王,此刻满脸愧疚和羞愤之色,站起来对王守哲作揖道:“守哲,你是如仙玉般的君子,却为了我帝子之争,甘愿自污而受万众唾骂。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哪怕我争取帝子失败了也无妨,哪能让你受如此委屈?”
“殿下莫要激动。”王守哲起身还礼,劝道,“不过是接受调查而已,有什么委不委屈的?更何况,此次我们王氏与蒋先生一起发现了有人暗中走私通敌,本想将他们收拾了,却不想深入调查之后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对方的权势地位远超预料,单凭正常手段即便揭破此案,那幕后黑手也有可能全身而退。”
“只有将事情彻底闹大,堵住对方所有的退路,才有可能将幕后黑手绳之于法。此事,已经无关乎帝子之争了。若是那等心黑凉薄,无国无底线之辈不除,未来还要执掌朝堂的话,岂不是要坑死无数无辜者?”
“便是我王氏,生存在这种环境下也会战栗不安。我此事不过受点区区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安郡王愣了一下,再次深深地施礼:“守哲高义,请再受明远一拜。”
“殿下谬赞了,守哲一心自保而已。”王守哲再次还礼,郑重道,“希望殿下谨记,此番帝子之争已非权势之争,而是关乎到大乾未来的走向。”
“明远自当竭尽全力,不叫那群狼子野心之辈败坏我大乾。需要明远如何配合,请守哲尽管吩咐。”
“如此关键时刻,是时候动用一切你能动用的力量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在王氏的之人暗中保驾护航下。
走私船几乎没有波澜地到了边境处,按照往常惯例,由边军内部人员暗中通风报信,一路避开哨卡,而后在距离界碑不到十公里的一处废弃港口进行交易。
南秦那边负责交易的人员,早就已经带着金银等在这里了。
这地方十分隐蔽,再加上有边军的内部人员在暗中配合,正常情况下是十分安全的。
在以往,他们也确实成功完成了很多次交易,斩获了大笔金银。
但这一次,双方正准备交易时,却被先行一步埋伏在周围的孟元白等人逮了个正着,率领众高手将交易双方人员一举擒获。
此次的整个抓捕行动如有神助,异常之顺利。
主持抓捕的孟元白看着被抓住的南秦商人,斩获的大批金银,以及走私船上满船的盐铁和粮种,兴奋至极。
这可是泼天大功啊~或许凭此大功,他未来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而孟氏也将随之水涨船高,将来未必不能冲一冲三品。
蛟龙帮那两个现行犯一抓住,孟元白立即连夜展开审讯行动。
只是孟元白乃是三才司司长,不擅长审讯,因此他只是坐镇主位,由刑律司掌令赵志才,监察司掌令陈景虎出手审讯。
两人都是审讯高手,这天还没亮呢,蛟龙帮两位被抓现形的当家,就熬不住了,将事情一五一十都吐露了出来。
不能怪他们意志力差,这件事情上他们自己干的也是不情不愿,心虚不已,哪有什么气节可言?事实上,有气节的人,也不太可能为了钱干这事。
没招供前。
孟元白等三人都是心中按捺着升官发财的兴奋和期望,可等他们一招供完,心里却像是被丢下了一枚深水炸弹,一下子被炸得七晕八素,脑壳嗡嗡的。
孟元白拿着供状,连手都在抖。
“不可能!”赵氏的赵志才根本不信,一脸阴狠,“他们的走私行动,肯定是长宁王氏指使的。定是王氏抓住了他们什么把柄,故意让他们构陷我赵氏,构陷我志坤哥。”
说罢,赵志才狠着脸要去逼供。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先前还在同一阵营的孟元白和陈景虎,却是同一时间挡住了他。
“孟司长,景虎兄,你们这是做什么?”赵志才微微错愕。
陈景虎冷声道:“第一,他们的供词清晰合理,还交代了很多细节和证据。第二,此案既已涉嫌你们赵氏,那志才兄便理应回避,不再适合审理此案。”
“你们这是……要与我们赵氏作对?和我们宏伯老祖作对?”赵志才气得脸色一阵青黑,神色阴冷地威胁着,“你们可得想清楚。”
“赵志才!”孟元白表情严肃,“你可知此案有多少人在关注?你能脑子清醒一点吗?在这种关注度下,别说首辅大人了,就连陛下都不敢徇私枉法!”
“孟司长此言差矣。”陈景虎一脸正色的说,“我们监察司向来秉公监察,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这桩案子究竟是王氏为幕后,还是赵氏为幕后,暂且还未有定论。但是,监察司历代先贤有教诲,我监察司,当公正不二。”
“景虎你年龄不大,却是一身正气。”孟元白也是气度凛然道,“没错,我三才司效忠的是陛下和大乾,一举一动都要对得起陛下圣恩,大乾亿万子民的监督。”
两人一唱一和,嘴上说的漂亮,可此刻,孟元白和陈景虎的心头却都是在连声骂娘,宛若刚被一万头草泥马蹂躏过。
到了现在,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这是被卷入了王氏与赵氏的斗法中啊!
而且很明显,是王氏不愿意亲自动手,才将他孟元白、陈景虎等人,当成了一把刀,去往赵氏胸口上捅!
借刀杀人,兵不血刃!
最令他们吐血的是,他们还不得不顺着对方的心意,乖乖捅赵氏去。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因为长宁王氏走私通敌的案子闹得太大,几乎所有世家都在关注,甚至连大帝都派宦官过来问过了几次,此刻的他们已经被架在了火上,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
这把刀,如果不捅赵氏,就会反过来捅到他们自己身上,甚至可能会被直接扣上包庇的罪名。狠!太狠了!
那个王守哲,当真是好狠的算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