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卡丽一起坐了不知道多久,柏特终于回来了。
回来的画面有些惊悚,林碗就只是一个恍神的功夫,就看到石屋外那被阳光照得灿烂的草地上站了一个浑身浴血的人。
对方不知道去哪里发泄的杀戮欲,身上沾着的血多得吓人,衣服有一半被染成红色。
柏特虽然长得好看,但林碗一直觉得白发白肤竖瞳的他有种妖异感,现在他浑身染血,这种妖异感就更强了,乍眼看着就像是西方恐怖片里刚杀戮完的恶魔。
林碗原本是很期望柏特尽快回来的,可看到这样的他,她心里就有点发毛了。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
旁边的卡丽提前立起挡在她面前,手按在骨刀柄上。
这个刚才还因为怕柏特嗅到气味吓到要拿布巾擦的化形种,现在以一种绝对保护性姿态将她护在身后。
现在三个人一个站在屋外树下的草地上,两个站在屋内,双方隔着阳光和阴影互相对望。
气氛是凝滞的。
片刻后,屋外那个站在灿烂阳光下浑身浴血的人淡漠开口,只说了两个字:“过来。”
宛若恶魔的召唤,带着异样的陌生。
林碗手臂鸡皮疙瘩窜了起来。
虽然被挡在卡丽身后看不到对方的视线,但她知道这是在喊她。
“别过去!”
卡丽背对着她。
林碗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听出她的声音分外沉肃凝重,挡在她面前的背板也紧绷着,是个准备迎战强敌的蓄力姿势。
卡丽觉得柏特的状态不对劲。
林碗绷着呼吸,慢慢从海葵软椅上站起来。
她之前听说过化形种之下还有细分,比如她这样的疑似特性种,又比如极其罕见的一万个也出不了一个暴戾种。
暴戾种天赋强大但容易暴怒,就像是带有愤怒原罪的恶魔塞缪尔,一旦勾引起对方的戾气将会引发令人战栗的可怕后果。
经过这次事件,她也总算知道暴戾种是怎样不能招惹的存在了。
暴戾种一旦上头了,那是真的什么都不管啊!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换个猫主子。不是他不好,是她太胆小。
咕咚。
林碗喉咙吞咽了下。
她从卡丽身后探出头来,看到那个发色雪白肤色雪白,半张脸都是血污的人依旧在看着她,对方面色十分平静,眼神很淡。
林碗目光艰难下移,看到了他的手。
那双手的指甲是正常的,但背青筋微微绷着,或许如果她视力更好些的话,还能看到突突跳动的脉搏……
“主人!”
林碗再不犹豫一步跨出卡丽身后,向柏特走去。
正在和柏特紧张对峙的卡丽瞳孔一缩,鬓角冷汗顺着下颌滴落下来,她惊惧地看着林碗小跑向柏特,并且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那个浑身血污的人。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躲她了,你别生气了。”
林碗对着柏特低声道。
她说话自然亲昵,细琢磨还带着点对亲近人的撒娇味道,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危险,只有胸腔里略显急促的像鸽子般扑腾的心跳,暴露了她的恐惧。
蔚蓝色眼瞳微转,柏特站在那里不动,垂眼看着怀里的人。
林碗被浓郁的血腥味包围,胃里条件反射的抽了抽。
余光瞄到手背青筋依然没有消去的迹象,她咬咬牙抬起头,用手去擦他脸上的血迹。
粘在柏特脸上的血还没有结块,她一擦手心立刻变得血糊糊的,反胃感变得更重。
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稳住他。
现在柏特就像头猛虎……不,是头按着核弹爆炸按钮的猛虎,他一个不开心,她跟橘发大美人卡丽就会全部玩完。
见柏特依然没有放松的迹象,林碗狠狠心,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颈,然后用自己的脸颊去蹭了蹭他脏污的右脸,近乎喟叹地说,“主人我好担心你啊……”
一直跟根柱子似的柏特睫毛抖了抖。
右脸柔软酥麻的触感似乎顺着血管流窜全身,然后疯狂地融化某些黑暗暴戾的情绪。
不知不觉间,那些黑暗冰冷的念头消了下去。
林碗放开柏特再不着声色地瞥了眼他的手。
很好,正常了!
她知道对这些猫来说自己才是那个小猫咪的角色,假如平常强搂才给抱的小猫咪,有一天在主动过来用小脑袋蹭你的脸,那可不得心软一下,所以她冒险一试,果然效果奇佳。
林碗继续放招,她双臂抱着他,把头扎进他血腥味浓郁的胸膛里:“主人我一直坐在门口等你回来,就怕你回来找不到我。”
这话说出来她都要给自己跪了,居然对着一个比自己小的,细算起来认识不了几天的少年这么撒娇!这节操碎了一地啊。
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反正她被自己矫情到了,总感觉说完一阵恶寒。
显然猫族化形种是吃林碗任何路数的,哪怕是这种略显不自然的撒娇,也使得柏特身上最后一点冷硬的气息软化下来。
过了片刻,柏特抬起一只手臂,轻轻按住了她的脊背。
谢天谢地。
这个软化的动作让林碗埋在对方胸膛里的脸,表情彻底松弛下来。
刀都已经拔出来的卡丽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虚汗。
她刚刚心脏快跳出喉咙了。
不愧是林碗,她想,也就只有罕见的特性种能安抚住暴戾种了吧。
林碗久久抱着柏特。
危机警报解除后,她心底的真实情绪也像翻滚的小泡泡似的浮上来了,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突然生气啊,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话吗?”
她没等到回答。
但她也没感觉柏特有再生气的意思。
“如果是的话我真的很抱歉。”
“抱歉什么?”
对方终于开口,声音清冽寒漠。
林碗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声音忧愁又微带压抑,“就是……这次过后,奥萝贝大人应该不会愿意为你治疗了吧,总之对不起啊。”
就像是一个朋友得了绝症,全世界却只有一名医生能治,结果那位朋友为了她差点砍了那名医生,彻彻底底得罪死了那名医生,所以她很愧疚。
“闭嘴。”
胸腔微微震动,头顶传来两个冷冰冰能结冰的字。
林碗立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
刚道完歉的林碗就被对方掐住了下巴,她被迫仰起头,视线对上那双跟极地寒冰似的蔚蓝竖瞳。
对方的神色淡漠又戾气暗结,细看还有几分不耐,几分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