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唔唔……”
“话”字没说完,唇上就一凉,两个人碰到了一起。他那长满老茧的手,似乎是无处安放,凡是想放的地方,晋江都不让写。
两个二十郎当岁的,没有任何经验的,荷尔蒙爆棚又互相吸引的男女,在燥热的夏夜里,火花四溅,空气升温……男人已经触到她的衬衣扣子,刚要解。
忽然,有人悠悠的来了句:“爸爸,你干嘛吃我妈嘴巴子?”
空气瞬间凝固,两个大人吓得一动不敢动。
大床虽然靠墙,但今天是农历十六,月亮又大又圆,虽然拉着窗帘,但为了通风都只拉了三分之二。
就是透过那三分之一的月光,根宝看见了一副奇怪的画面。
关键是,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两个大人实在是太投入了。
不过,幸好这孩子也不知道“吃嘴巴子”是怎么回事,自己咚咚咚爬下床,出门往痰盂里尿了一泡,又揉着眼睛爬上床,一会儿就传来呼呼声。
两个大人这才终于敢动,手脚都麻了,男人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一天,“等他先睡沉,咱们再……再……”续上。
卫孟喜哪还有心思干点啥啊,轻轻踹他一脚,“边儿去,睡觉。”
以前她是单亲妈妈,也没交过男朋友,压根没有这方面的困扰,现在可好,第一次想吃肉,肉味还没闻上呢,就让孩子连盆带锅的端了。
陆广全哪里睡得着,他觉着整个人都烫得不像话,但也不可能丧心病狂到不管屋里的五个崽,只能咬牙切齿说:“这窝棚是住不成了。”
确实住不成了,卫孟喜也早有打算,“你说,咱们在矿区盖栋房子怎么样?”
不是“一间”,不是“一套”,而是“一栋”。
他知道,妻子说的是像小红楼那样的房子,独门独院,能种花草,能把衣服晾晒在院里,孩子和小狗能在院里尽情的撒欢。
陆广全想起今天中午,许军跟他说的,张书记在会上又一次亲自过问给他分房的事儿,但后来听说矿上实在没房,又什么也没说的神情,他预测张书记是不是真要向省里申请盖家属楼的事。
可省里批准,再协调市里,市里协调区上的批地,修建,装修,通风……到能完全入住,至少也是三年以后的事。
这是分分钟就能让他缴械投降的问题。
陆广全不知道的是,他的困扰在第二天完全解决了。
第二天吃过晚饭后,看着时间还早,卫孟喜兜上小呦呦,提上一点礼物,开开心心上金水村去了。
金水村这个点儿正是热闹的时候,村口大槐树下男女老幼坐着纳凉,看见这么个漂亮小媳妇儿,大部分人是不认识她的。
“小卫妹子来啦,吃过饭没?”高开泰的老婆廖美娟热情的迎上来。
“吃过了,嫂子你们吃没?”
“吃了吃了,昨儿那瓜还行吧?”
卫孟喜答应着,跟着她走进村里,路上不免又要遇到众人的目光洗礼,面生又漂亮,又跟村长家老幺疙瘩的儿媳妇有说有笑,也不知道是个啥来头。
幸好,上次来的时候是下午,村里只几个老人在家。所谓的民风彪悍,她其实是有点怕的。
以前菜花沟的村民,嘴上客气是客气,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无论是二蛋还是卫东卫红的遭遇,他们没看见吗?他们没长嘴吗?
可他们一个个好手好脚的成年人,愣是能容忍欺凌存在那么长时间,足以说明心有多硬。
卫孟喜自诩不是个心软的,但看见狗蛋虎蛋的遭遇,看不过眼也会说李秀珍几句,会想办法让侯爱琴介入一下。
她一直相信,自己这样的做法才是正常成年人该有的做法。
所以,对着“凶名在外”的金水村人,她是提着一百颗心的。
“爸你看谁来了?”
高三羊正背靠石榴树抽旱烟,回头一看是卫孟喜,就要站起来。
卫孟喜赶紧把满满一网兜的东西递过去,“给孩子买点小零嘴,嫂子别嫌弃。”
廖美娟可不敢收,只拿眼睛看老公公。不然这么些罐头糕点啥的,不正是她闺女最喜欢的吗?哪有她嫌弃的份,她自己还舍不得买呢。
“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反悔了呢。”老爷子磕了磕烟枪,“你卫家妹子给孩子买的,你就收下吧。”
廖美娟客气两句收下,想要给卫孟喜搬板凳,老爷子却说:“咱们去堂屋说说话,老幺家的给沏壶茶来。”
廖美娟心头一惊,上堂屋说话?那可是老爷子平时待客用的地方!至少也是乡里公社领导才能进的地方,还要烧茶,这待遇……不像是对一个小煤嫂。
心里再疑惑,她也不敢反驳,卫孟喜把呦呦放下地,跟着老爷子进屋。
高家是金水村第一大姓,也是唯一的姓,高开泰不仅是村长,还是老族长,只不过这年代平时都不叫族长,只有清明中秋和春节的时候,需要祭祖的时候大家才尊称他“族长”。
他们家堂屋正中央挂着一副不知道是第几代祖宗的画像,身上穿的还是清政府封疆大吏的顶戴花翎。
见她看,他就介绍道:“这是咱们高家一位曾曾祖,顺治年间曾官至直隶总督,以前咱们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先到金水村,一开始只是一名小小的九品县令……我高家曾祖能有这样的际遇,其实凭的就是一颗众生平等的心,祖训说‘不可恃富而骄贫,倚贵而轻贱,富贵者当救济之仁心,布饥寒之德泽’【1】。”
听是好听,但卫孟喜不解他为什么要跟自己一外姓人说这些。
“我知道,小卫同志你是有大能力的,单凭你能对开泰倾囊相授,我就知道你是高家的朋友。”
卫孟喜老脸一红,其实也没倾囊,她还是有保留的。
这两天小两口的书包生意倒是真好,她冷眼旁观着,一天至少也能卖三十个,每个的利润八毛,其实挣的也不少了。
他一天在书城和金水村之间跑,其实也挣不了几个钱,只有卖粮食的时候能多挣点,卖书包一天就挣了以前三四天的钱,能不高兴吗?
“既然是高家的朋友,我想问一下,落户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转折太快,卫孟喜一时没接上,但她嘴巴反应比脑子快,“就像矿上提交的申请书一样,我跟陆广全是没亲人缘的,说句不怕您笑话的,我父亲早逝,母亲有跟没有却是一个样,小陆虽然父母双全,但因为家庭矛盾,跟我们三房这边也几乎不联系了,以后就是咱们死在外头,也不会有人过问一声的。”
所以,这才是他们急切的想要出人头地的原因。
“两个无依无靠的年轻人,在哪儿都能安家,安在哪儿,哪儿就是我们的归宿。”
小女同志的目光坚定,就这么直直的看着高三羊,他捋了捋胡子,“嗯。”
他不怕年轻人穷,就怕年轻人不上进。
只要是愿意上进的年轻人,能帮一把他也愿意帮。
“高叔您看这样行不行,只要能让咱们一家子落户,我们也不需要责任田,不分村里的口粮,只要能划一块宅基地给我们就行。”她顿了顿,“不需要太好,荒地就行,等以后条件好了,我想盖几间房子。”
任何年代,儿子要结婚都得有房子,“我家俩儿子,多的我们给不了,就想每人一间屋。”
这就是为孩子打算的意思,希望借此打动同样身为人父的他。
果然,老爷子笑起来,“我不信二十年后你只能给你儿子一人一间房子。”
这么多年,他几乎没看错人过,“行,张书记那边也跟我说了,你们家确实困难,你们要是不要责任田的话,会更简单一点。”
卫孟喜不是第一次来了,为什么他前段时间没松口,今天却忽然这么好说话,其实跟中间人身份的水涨船高也有关系,张劲松以前只是名义上的三把手,现在人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金水煤矿和金水村是什么关系?一把手的话,即使没道理,高村长也会看重两分,更何况这话也不是无理取闹,以前还差了不少人情呢。
“宅基地你预计多大?”
卫孟喜心说越大越好,嘴上却道:“这事我们听您的。”
高三羊高兴的捋了捋胡子,“行,我们村上开会讨论一下,你们家目前是七口人是吧?”
卫孟喜眼睛一亮,这是要按人头核算!她终于能理解为啥有的人愿意多生孩子了,某些时候是真的能占便宜啊!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高开泰送她们,结果刚走到金水村村口,就见那里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刚才飞了一会儿小雨,他的衬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爸爸!”小呦呦张着手。
一搂住爸爸脖子,她就叽叽喳喳说:“爷爷,付口,盖大房房哟!”
好好的“户”偏要说成“付”,都是跟小三姐学的。
陆广全弯了弯嘴角,左手抱孩子,右手牵住妻子,“我就知道,咱们家小卫出马,一定能成。”
“哟,陆工还会拍马屁?”从今儿开始,他就不是挖煤工陆广全,而是陆工了。
每次努力一小步,回头看的时候是不是命运就天差地别了呢?在月色里,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见了努力,奋进和希望。
八零年代,注定是属于她卫孟喜和陆广全的黄金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