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他安抚她,“有节奏地呼吸。”
两分钟后,女人呼吸变得平稳,似乎缓和下来,她将苍白的脸颊从掌心抬起来,拨开凌乱的鬓发,露出额角一大块触目惊心的淤青。
“你说的没错,我男人经常打我。”她喉头发紧,极力控制声线,“孩子护着我的话,他连孩子也一起打。”
“泥石流来的时候,我男人他喝多了酒……睡得熟……”她的额上暴出青筋,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但我听到声音了,我听到哗啦啦的声音,我看了一眼外面,树尖一层一层地倒塌,然后我反身抱起豆豆就往高地上跑……”
她好像再也支撑不住,重新将脸埋进因长久劳作而粗粝的手掌,她带着哭腔闷声嚎叫着,似濒死的母兽:“可是我没喊他,我没有喊他啊!”
一面是自己和儿子的生机,一面是醉酒暴戾的丈夫。
她选择了前者,而且恐怕抱着某种侥幸解脱的私心,让泥石流带走了那个魔鬼一般的男人。尽管她没有自己动手,但男人的死与她有关,是她的选择间接导致了男人的死亡。
陆荷阳抚了抚她颤动的肩头:“那这些豆豆都看到了吗?”
“那天晚上跑的时候,他在我的怀里有问过我,为什么不喊爸爸一起。”女人混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露出茫然的神情,“但是后来他就再没提起过那天的事了,我以为……我以为他已经忘记了。”
“我建议您还是跟他好好谈一谈,豆豆这种情况,可能不光是灾难应激障碍引起的,而是他年龄太小了,无法独自消化掉这件事,他对父亲有愧疚,但又想为您隐藏这一切。”
“这对他来说,太沉重,所以他选择封闭自己。”陆荷阳解释道,“另外有可能的话,等生活回归到正常轨道,我建议您到执法部门,对这件事做一个陈述。”
女人垂首不言。
陆荷阳合上记录本:“人生就是一个选择接一个选择。我希望下一个,您不要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