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壳震动产生的灰尘和微小颗粒物漂浮在空气里,被冲击力轰入云层中,变成凝结核,吸附了水汽,变成雨滴落下,延绵不绝。
经过两天一夜的车程,进入受灾地界后,灰白色的天空果然一直飘着雨,断断续续落下的雨滴像被研磨成粉末的冰雪,掺杂着各种杂质。
祁芸嘱咐司机关好车窗,将空调的车内循环打开,喂刚睡醒的阮蔚喝了一口水:“蔚崽,你看,这就是地震雨,是不是白白的。”
阮蔚扒着车窗一脸新奇地说:“真的诶,是不是只要雨水把灰尘都冲走,天空就又可以变成蓝色了?”
“是啊,”祁芸温柔浅笑:“我们就快到了,蔚崽一定要乖乖的,不要随便乱跑,妈妈忙的时候,你就跟着李叔叔。”
坐在副驾的助理李星回头冲阮蔚伸出一截小指,笑着说:“聪明能干的小蔚崽,这次李叔叔就拜托你照顾了,咱们合作愉快哦,拉钩。”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阮蔚豪气干云地伸出肉乎乎的小白手,和李星叔叔拉钩约定。
越野车沿着潮湿的公路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阮蔚看到外面的天空终于迎来白朦朦的晴天,不远处有城镇的影子,兴奋地问:“妈,是不是到了”。
李星拿出电话与镇政府临时设置的赈灾办公室联络上,让司机将车开往对方告知的具体地点,就在镇子的边缘地带,再往里去,断裂严重的路面就开不了车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找到地方停靠稳妥,下车前祁芸再三嘱咐:“蔚崽,一定要乖,咱们是来办正事的,你不准添乱。”
阮蔚背起自己的小书包,迫不及待往外跑:“知道了,老妈,你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广告里都说了,操太多心会提前进入更年期的。”
身后的几个大人哭笑不得,李星连忙追过去牵住阮蔚的小手,带他一起走进接待处临时征用的一栋三层小楼。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领导,名叫许斌,对方给李星递了一根烟,被拒绝后也不介意,亲切地握住李星的手上下摇晃:“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岘南感谢你们这样的社会爱心人士!”
祁芸从李星手里接过物资清单,几个大人去许斌的办公室谈正事了,阮蔚被留在走廊的长椅上由司机看顾着,他闲着没事,干脆从书包里摸出一本有声英语书,兴致缺缺地拿点读笔戳起来。
空旷的走廊上,一直回响着甜美女声朗读单词的声音,“apple,orange,pear……”
过了不知道多久,办公室的门总算打开,许斌陪着笑脸,向祁芸致歉:
“真是不好意思,镇上受灾严重,能住的地方没剩多少,来的企业和志愿者也多。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我们小地方蚊虫多,搭帐篷也不现实,最近几批来送物资的企业,我们都是安排在居民家里住宿,挤一挤,大家一起克服难关。”
祁芸笑容温婉可亲,扶起老干部微躬的身体:“真正受苦的是你们,我们不能和岘南同甘,共苦是肯定能做到的,一切服从您这边的安排。”
许斌将一行人送出门:“那就感谢恩人们的体谅了,放心,我已经联系过了,镇中学教职工宿舍那边还有能住的地方,我带你们过去先安顿下来,你们舟车劳顿也辛苦了。”
车子开不进镇里,一行人拿好各自的行李,徒步跟着许斌往中心区走,好在岘南本身就不大,本地人也常年靠步行在周边走动。
阮蔚牵着李星的手,好奇地打量着满目疮痍的街道,街上还有零星几个穿着各色马甲的志愿者在活动,走过两条街后,许斌指着一片保存较为完好的五层楼建筑说:“到了,就是这边。”
祁家的公司名叫绮绫纺业,绮字取祁的谐音,公司规模甚广,来的志愿者就有二十人,上到高层领导,下到普通的车间工人。
许斌也没管什么身份地位,就按步行过来时的顺序分配,男女隔开,两两一组,刚好住满一栋楼,挨家挨户敲门将志愿者送进了居民家中。
轮到祁芸和李星这里,还带着个半大的孩子,三个人怎么都需要两张床,就要另行安排了,许斌思索片刻,带着他们往后面相隔不远的一栋楼走。
路过一大片塌陷的铁皮状物体时,一直精神矍铄的许斌不知怎么变了脸色,满是皱纹的眼角微微低敛,很沉痛的样子:
“带你们去借住的这户人家,是我认识的人。哎,惨喏,我们镇一共走了十一个人,就有两个是这家的,两口子年纪轻轻就没了,现在只剩下个半大的孩子,应该跟您家的小公子差不多岁数,他大一点,原本暑假放完就要念初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