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会儿,补充道:“就算他最后知道了也没有关系,我们现在,比普通朋友的交往还要淡薄一些,他要是知道了,顶多会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也许会持续一会儿,但总归不会太长……当然,他知道的晚一些,忘了我,可能……也不会难过了。”
方圆哽咽着,难以置信道:“童叶,他这样对待你,你还在替他着想?”
“他也没有对我不好,”童叶低声解释,“之前他说我们只是一起生活,并不是谈恋爱,这是我答应了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也没有欺负过我。我们分开以后……之所以那样对我,是因为他已经决定跟徐嘉憶在一起了,所以不能跟我再纠缠不清——”他无奈地弯了弯嘴唇,“可能是,他也知道我确实很难放弃他吧。”
“从他和徐嘉憶的角度来说,他这样的态度是很合理的。我虽然心里有点难过,但是并不是不能理解。”
“就为了一个alpha,”方圆打断他,咬牙切齿,“一个没有心的alpha,委曲求全这么多年,还要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你值得吗?!”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童叶低头笑了笑。
他的声音很低,却没有退缩,他说:“是我自己觉得,走到这里就可以了。”
方圆还是不明白,眼泪又涌出来:“为什么呀?你爱他,怎么还舍得去死呢?他已经标记了你,为什么你们不能在一起?”
童叶抿着嘴,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仍温声细语地同她讲道理:“不是这样子呀,强迫来的又不是真感情,何况他已经有了心爱的oga,他们已经结婚了,也有了小宝宝……”他眨了眨眼睛,试图跟方圆开玩笑——但是方圆看到他眼底骤然升起的水雾,“你看,我跟他在一起四年,他也没有喜欢上我,跟徐嘉憶重逢没多久,孩子都快出生了,所以说,根本不是我不努力,是他意志太坚定,完全无法撼动。”
“可是你还很爱他。”方圆语气凄惶,斩钉截铁。
“这没有关系,”童叶笑了一下,“我曾经争取过,但是他不爱我,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爱我。我这辈子已经没有办法与我爱的人在一起了,但是他还可以。”
他低下头,垂着眼睛看自己的手掌:“我见过他跟徐嘉憶在一起时的样子,他很开心,总是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那样。”
童叶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目光仍有温柔的眷恋,眼底却早已灰败下去:“我知道,我一辈子都是林岸爱情故事里的局外人了。我已经见证了他们相爱,见证他们破镜重圆,结婚和生子。往后那么多年,可能还要见证他们有更多爱的结晶,见证他们白头到老,矢志不渝。”
“虽然已经习惯了一直等他,但偶尔也觉得,这样的岁月对我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
“我不想再等了。”
童叶表现的很坦然,他早已做好了决定,并平静地等待最后那一天的到来。曾有的痛苦、希冀、不安和奢望都会随着他的离去归于尘土,没有人再能窥探这段故事的任何爱恨。
方圆想过很多次,想等到有一天林岸真的知晓了童叶的死讯时,她要怎样逐字逐句的、掷地有声的,将那些血和泪凝成的枷锁套在他身上。
那个傻子不想争,也早就无力去争,可她不能让这个alpha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跟他的oga逍遥一辈子,他就应该感到痛,感到羞愧,感到歉疚,他就应该被这枷锁套牢,在每一个快乐得意的时刻被捕捉吞噬,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到了这一刻,方圆却不想再这么做了。
她想,一切就这么结束吧。
面前的男人已经肉眼可见的颓败和哀恸,像一头濒死的、了无生气的病兽。
他的手攥成拳抵着胸口,额上染了一层细汗,紧咬的颌骨绷得太阳穴上的血管高高隆起。他看上去很想哭,双目猩红,似要滴血,只是眼眶像是早已干涸的河床,最终也没有流一滴泪。
来赴约之前方圆想了一万句骂人的话,想要当面将这个惺惺作态的渣男骂的狗血淋头。她没指望林岸是真的旧情难忘,也无法相信他会对那个傻瓜真心忏悔——可是事到如今,她却体会到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哀痛。童叶此生亲缘情浅,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够跟她谈论童叶,一起痛哭和思念,那这个人也只能是林岸。
她恍惚间竟产生了一种怪诞的设想,想他也许是真的感到痛无可抑,因为他其实没有必要在方圆面前演戏,或者说,戏若是能演成这样,那怕是演员也早已入了局。
“你现在好像一副痴情种的样子,”方圆说,“你早干嘛去了?他在你身边亲眼看着你每日每夜思念另一个oga,承受你毫不留情的分手,看着你们在他眼前情深意切……”她哽咽了一下,“他自己一个人病的要死了的时候,你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