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对他来说,总归是个陌生的地方,他像个唐突的来客,惊扰了仲夏金陵,美景再难入眼。
偶然在报纸上看见黎元洪的消息,说他去了天津,做起了生意,因为自觉张勋复辟一事愧对百姓,便再不涉政事。
段冯二位控制北京政府,却拒绝恢复中华民国国会和临时约法,试图进行独裁统治。
顾澈有些恍惚,他们似乎一直在奋斗,却离共和越来越遥远。
夏田寿时常写信过来,讲到北京的玉兰花落了一地,讲到今日梦到了过去种种,又讲到他开始写作新的文章。
顾澈一一回复,总不忘提醒夏田寿注意身体。
白日里他去教学生们上课,讲到白居易孤身参奏被贬江州,有学生问他,心下认为白氏哪首诗词当属最佳。
他想了许久,想到古原荒草,想到杨女倾城,又想到山寺桃花,字句纠缠交融,最后只拼凑出一个人影。
他回答说,从无最爱,只在应景。
他扭过身写下两句诗。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此刻玄武湖的莲花衰败,秋天从南京掠过,满目悲寂寥,只好下一场滂泼夜雨1,才方对得起这句“我有所念人。”
白氏取名居易,又字乐天,所求也不过如此,匆匆一生行过,回首顿觉,原来所爱所忠皆成遗憾,也只有句“我有所感事”,留给后人猜度。
一首诗,顾澈只写到了这里。
足够了,半句怀古,叹居易不易,半句喻今,悲思卿念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