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小厮们备车,香兰脱下华服,去换了身不起眼的素淡衣裳。并不带丫鬟。林锦楼也不骑马,跟香兰一并上了马车。问道:“想去哪儿?京里面吃喝玩乐的地方多得是。”
香兰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随便看看罢。”
马车遂在京城繁华处转了一圈儿,林锦楼不管什么,见香兰多问一句。或是多往外瞧一眼,便打发双喜和吉祥买回来。特产的如秋梨膏、茯苓夹饼、酥糖、果脯等物,另有旧书、面人、糖画、拨浪鼓、小陶瓮等质朴可人的小物件儿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香兰拦住道:“买这么多做什么。我就新鲜着看看。”
林锦楼则笑得一脸春风:“你下不得马车,隔这么远看得真切么?买回来让你仔细看。看个够,看腻了回去赏人也好。做小本买卖的也不易,不过多几个铜板让他们赚便是了。”
香兰听了后半句,刚想赞他一赞,又见林锦楼凑过来,懒洋洋笑道:“你看我待你是不是特好?感动不?”指了指自己脸道,“是不是得亲一口?”
香兰半句话哽在喉里,也不理他。以前她觉着林锦楼这般忒烦人,原本她心里头是感动,可非要明明白白说出来,讨着要回报,那个感动便一丝半毫都没了,这家伙一点儿都不懂什么叫含蓄婉约,此处无声胜有声。可她如今却觉得这没脸皮的模样倒也有些可爱。嘴角不由勾了勾,忍着笑扭过头将马车掀开一道缝儿往外看。
时隔十几年,京城在她眼里早已是个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小时候她祖父和爹爹曾带她上街,下人将她架在脖子上,买各色的小玩意儿哄她开心;她再大些,父亲便牵着她的手,带她到街头看耍把式卖艺的,到戏园子里去听戏......此时马车缓缓走到一处名为“荣喜斋”的铺子,这里乃京里卖文房四宝的老字号,香兰记着,原先祖父好容易得了闲儿便会带几个儿孙到这里淘古砚,她每遭都挑一叠染了各色花样的花笺纸回去。她爹笑她小儿女情怀,却常常在寻常信笺上画了花鸟鱼虫给她和妹妹赏玩......
马车驶过去香兰仍往后看,林锦楼不由问道:“想买笔墨纸砚?”顿了顿道,“要不让侍卫把场清了,你进那个店里瞧瞧?”
香兰摇摇头,眼底里似有些水光,忽然道:“十几年前首辅沈家尽没,也不知......也不知有人给收尸么......如今又埋在哪儿呢......”
林锦楼讶异,他心里料着香兰同沈家渊源非常,只是她不说,他也不问,想不到这一遭竟主动说起,他顿了顿道:“你若想去瞧瞧,我带你去。”言罢命小厮们驾马车往城外去。
待出了城门,一路在官道上渐渐人稀,冷冷清清。一口气行了约有八九里,拐了两个弯,只见到一山脚下,一条小路弯弯曲曲。林锦楼扶了香兰下车,两人沿着小路向上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眼前便是一道缓坡,只见青砖白石修了坟茔,竟然是沈家的祖坟。林锦楼说:“沈阁老及其子孙皆葬在此大冢墓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