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他们是见到何意舟家里摆放着两个男人的东西,还是见到何意舟跟宋祁亲昵地一同买菜回家,都压住火气,不在宋祁面前表现出来。
“你站着,不许坐。”余桃坐在沙发上,指着跟前的位置,像是要画个圈圈让何意舟站进去似的。
何意舟不敢反驳,乖乖地站在父母跟前,一如小时候做了天大的错事那样。
跟宋祁复合是一个错误,还住在一起是错上加错。虽然他自己不认为错了,但在父母面前还是摆出认错的姿态。
他双手垂下,头也微微低着,率先认错:“爸妈,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儿了?”余桃翘起一边腿,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好压压强盛的火气。
何意舟没觉得自己错哪儿,不想撒谎,只能缄默无言。
余桃气得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茶水晃晃悠悠撒出来一大半。
从何意舟读高中起,余桃就没有这样操心生气的时候了。何意舟生性就是偏成熟懂事的,而且何家温馨和睦家教极好,他基本没做过几件让父母操心的事。
他抬头看了余桃一眼,她的脸庞虽然还是秀美姣好,岁月却也悄然在她脸上刻下了不少细细的纹路,从前人人称羡的如墨一头黑发也混杂几根白发。
他长大了,父母也老了,这是不可扭转的自然规律。
何意舟不想违逆父母的意愿,也不想放弃宋祁,现在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举步维艰。只能祈祷父母不那么倔强,不至于让事态发展到到二选一的程度。
余桃正准备起身,被何森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部,何森推推下滑的眼镜,拍拍沙发说道:“坐下来说。”
何意舟听见抬眼看向余桃,余桃默不作声,指尖还有茶水的水渍。
他摇摇头,站在原地不动:“爸,我站着就行。”
何森叹了一口气:“你是成年人了,我们不能再像你小时候那样让你罚站。你坐下来吧,这事我们商量商量。”
余桃这才想起他俩来匀城之前约定好: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太过强硬、苛责儿子。余桃讪讪地别过脸,生硬地说道:“坐下吧。”
何意舟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来,何森给他倒了一杯茶,他象征性地抿一口又放回到桌子上,率先开口挑明:“我跟宋祁复合了,是最近的事。我本来想再过一段时间跟你们说的。”
“再过一段时间是多久。你们都同居一段时间了吧,看看这屋子,什么物件都是成双成对,我看见都来气。”余桃的眼睛眯起来,脸崩得极紧。
空气凝固了,何意舟扫了一眼屋子,眼睛能够看到的情侣拖鞋、情侣杯子、情侣外套……不知不觉间,情侣间的东西散落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自己没注意到,别人一眼就看出来。
父母都看见了,何意舟觉得再争辩也没有任何意思了。于是咬咬牙干脆全盘托出:“爸妈,没有及时跟你们说是我的错。我跟宋祁复合,也是考虑了很久,虽然你们会很生气,可我还是想要得到你们的祝福。”
“戒指你都戴在脖子上了。”余桃眼睛酸涩,渗出点点湿意,她一想到何意舟的隐瞒和再度栽在同一个人身上,心下一阵发麻。“你明知道是火坑,还要往里跳。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门当户对才能长久。你跟他分手,我和你爸都不知道有多高兴,你为什么又要跟他复合,难不成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了?”
何森用指腹替余桃拭去眼泪,作为父亲,他寡言少语,在何意舟的成长生涯中扮演一个慈父的角色。他习惯性地把教育的主导权交到妻子的手上,孩子犯了错,妻子被气,他也是左右为难。
他递给何意舟一个眼神,两父子长期同一阵营养成的默契让何意舟迅速做出反应。
何意舟抽出几张纸巾,坐到余桃的另一边,一边手臂搂着余桃的肩膀,另一只手替她擦没剩多少的眼泪,低声下气地说道:“妈,全天下的人很多,可是宋祁就只有一个。我从小您就教导我,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吗?我想得很清楚,不管这次的结果怎么样,我都不会后悔的,我保证。”
何意舟的本意是让父母放心,他不说还好,一听到他这么坚定的表态,余桃更加被堵得一团气梗在胸腔中,不上不下。
余桃握住何意舟的手,转过去兜头兜脸地说:“儿子,妈不想让你跟他来往。你找一个人,男也好女也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同性可婚的制度,也不过是实行十余年,根基浅薄,还有很多人不承认。余桃出生的家庭书香门第,她几乎是浸泡在传统文化的氛围中长大,思维偏封建守旧。可她跟何森的家教都极好,虽然不大能理解同性恋爱却也能够做到尊重。其实,她的骨子里还是希望何意舟能跟传统家庭模式一样,娶一个性情不错的女孩子,生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