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不一样了,我的母亲有了我……”
厄文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母亲一直以来都憎恨着我,她觉得是我毁了她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她经常诅咒我、对我大吼。”
他学着母亲的话,语气平澹,“如果没有你,厄文,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会不一样。”
“有一天,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了,我离开了家,我猜我母亲醒来时,发现空荡荡的床铺,她一定会很高兴,我终于消失了,从她的人生里。
其实我也曾期待过,她会来找我……”
接下来的事不需要说太多了,厄文讲起了与红鼻子的故事。
“我母亲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她自己,一点也没有分给我,然后有一天我遇到了另一个极端。”
辛德瑞拉小声道,“红鼻子。”
“红鼻子是个好人,一个绝对的烂好人,在他的照顾下,我头一次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但他太友好了,好到懦弱的不行,镇上的人都欺负他,把他像奴隶一样呼来唤去。
他死的那一天只有我参加了他的葬礼,其他人都没有来,因为这个可笑的家伙已经没有价值了。”
厄文眼里流露出罕见的狠辣,他咬牙切齿道,“我烧了那座小镇,在燃烧的夜里里慌乱离开。”
“然后是自由港的故事。”
提到自由港时,厄文脸上止不住笑意,在这他有太多奇妙的经历了,什么黑心工厂、拐卖人口,倒霉的事好像都让厄文遭了一遍。
“我成为了一名水手,跟随船只远航,船长说我们一旦离港,至少有半年的时间都在海上,见不得陆地,为此离岸前我拿了一块石头,想念陆地了,就摸一摸它,不出几个月,它就被我摸的锃亮。”
厄文伸出手比划着,好像真有一块石头正被他抚摸着。
“我经受过很多苦难,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么残忍的船长,他像对待奴隶一样对待我们,我以为忍忍就过去了,毕竟我是一个很有韧性的人,可有一天,他直接将一名病弱的船员丢进了大海里。”
厄文沉默了下来,压抑的沉默持续了有段时间,舷窗外电闪雷鸣。
“我这人的运气一向不怎么样,多年的坎坷与磨难也让我变得有些麻木不仁,可有些品性与坚持,并不是时间与经历就可以改变的,它们就像烙印一样,深深地铭刻进我的灵魂里。”
厄文冲辛德瑞拉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无情且残忍。
“小时候我的同龄人都很怕我,因为我很固执,就像一块粗糙的顽石,每当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时,我并不只会抱头挨打,而是盯住他们之中那个领头的。我会一口气把他扑到,骑在他身上勐砸他的脑袋,不管别人怎么打我,我都不会还手,我的眼里只有领头的那个家伙,只盯着他一个人。
即便被打趴了,我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会故作哭泣,等他们离开后,偷偷跟在那个领头的身后,手里攥着石头,在他归家的路上,给予他痛击。”
厄文讲述着自己的光辉岁月,他为那段时光的自己感到自豪。
“他们都骂我是石头,顽固的石头,后来我才知道这都是极为出色的品性、忍耐、执着、坚持不懈,后来我也才知道,这世界上有那么一种动物叫做豺狼。
它们没狼那样神秘、孤高,反而像头灰土土的野狗,可他们有着相同的共性,忍耐、执着,坚持不懈。”
有到雷霆噼下,它离乐土号很近,近到惨白的光芒轻易地映照进房间内,照亮彼此的脸庞。
“记得那一夜和现在一样,也是一个暴雨天,我们的船停泊在近海,距离海岸线只有几百米的样子,我来到了船长的房间,捂住他的嘴,在雷雨声的掩护下,用石头活生生地砸死了他。
哈哈,我砸开了他的保险箱,拿走了大把大把的钞票,那一刻我觉得我不止是一名海员了,还是一名海盗,一名杀人犯,一位公正的裁决者,一位对抗命运的勇士。
我跃入海中,被巨浪反复地拍打,当我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倒在沙滩上,除了蔽体的衣服外,什么也没有。”
厄文的声音轻了起来,如同故事中的他自己一样,他们一样疲惫不堪。
“重新开始而已,我已经重新开始很多次了。”
辛德瑞拉从下方站起,和厄文一起坐在沙发,雷光映在脸上,仿佛是电视机投来的光芒,在一片虚无中,辛德瑞拉看到了厄文的人生。
“之后的故事你也知道了,我倒在废弃的车站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厄文的声音很轻,像是孩童的梦呓。
“我坦然地告诉自己,这样的结局也不错,但当我闭上眼时,我却难过的要死,最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我没有温暖的归处,也没有可以歇息的地方,更没有将要去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我,就连我的母亲也是如此,繁华喧嚣的世界离我很近,又离我很遥远,远到触不可及。”
辛德瑞拉喃喃道,“然后那列火车来了。”
“是啊,那列火车来了,”厄文说,“那是我今生见过最为豪华的火车,它的车厢大到男男女女可以在里面跳舞,广播里放着乐曲昼夜不停,微醺的酒香蔓延在每一节车厢内。”
“她帮助了我,为我擦拭伤口,带来温暖的毛毯与食物,她就像冬日里的暖阳,再坚硬的寒冰在她面前也会融化成柔和的水。”
辛德瑞拉知道她是谁,那个拥有火欧泊眼童的女人。
“我对她讲述了这一路上的种种,忽然间她问我,既然我的经历如此有趣,何不将其写出来呢?
我说我已经将它写下来了,但被人撕掉了,然后她说……那就重新写下来,去给更多的人看。”
直到今日,厄文依旧感叹那命运般的相遇,冥冥之中,仿佛有股未知的力量在操纵着一切。
“当我下车时,我决心成为一名作者。”
辛德瑞拉并不在意厄文的创作想法,而是在意另一点,她的眼神闪闪发亮,追问着,“那个女人呢?她呢?”
“她和那列火车一起离开了,自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了。”
“那你为什么不找她呢?”辛德瑞拉知道的,“你爱上了她,对吗?”
厄文没有直接回答辛德瑞拉的问题,他解释道,“后来我有尝试过,我查询了那列火车的班表,可官方纪录是一片空白,他们说那座废弃的车站连同附近的铁路一并被废弃了,按理说不会有火车经过的。我猜那可能是一列私人火车,但我问过很多富商,他们也没听过谁有着这样一列豪华的火车。”
“她就这样消失了,和那列火车一起,无影无踪。”
厄文感叹着命运的无情。
“如今的世界信息交流明明如此发达了,铁路连接起诸国,电报轻易地横跨千里……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联系还是如此地脆弱。
我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从何而来,要到哪去,我就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她的容颜,但这容颜也随着年岁的增长泛黄破灭,到最后我只记得那双火欧泊般的眼童。
原来我和她之间的联系是如此地脆弱,那场初见即是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