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隔着一道门,门外是石山血海,沿着崩塌的裂口,血肉的碎块滚落不止,蔓延的血液在地面上画出逐渐延伸的线条,横跨了大书库。
门内的世界一如既往,保持着一种堪称诡异的安宁,一切都很正常,一切又透露着无序与疯狂,厄文瘫坐在椅子上,他几乎被腹部的伤势与接连的敲打按键夺去了全部的体力,如同一个将死之人一样,后背紧靠着椅背,几乎镶嵌在了一起。
“我喜欢伯洛戈的性格,”厄文注视着血液流来的方向,隐约间能听到剑刃噼砍的声响,“他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完全地相信,这种信任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愚蠢……但他就是这样,如同离弦的箭,绝不犹豫。”
女人慢步来到了厄文身边,她将小说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来到了厄文的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好久不见啊,厄文,”女人说,“你的书写的很棒,真希望我有时间,能把它全看完。”
“其实你已经全看完了,”厄文目视着前方,“我是说……另一部分的你。”
女人轻笑了几声,她挪开工作台上的纸页,它们像雪花一样哗啦啦地落在地上,女人翘起腿,坐在了工作台上,拄着脸,歪头注视着厄文。
对于厄文而言,他上一次见到女人已经是三十三年前的事了,但对于女人而言,这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她只是阿斯莫德众多的化身之一,记忆相互共享,唯一的不同在于,她与阿斯莫德有着截然不同的人格,就像辛德瑞拉与她们之间的不同一样。
“你现在在想些什么呢?厄文。”
“我在想,你和我记忆里一样美丽,岁月没能影响你分毫。”
女人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她伸手抚摸着厄文那布满沟壑的脸,“可你变了厄文,瞧瞧时光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时光只是改变了我的外表而已,”厄文说,“时至今日,我依旧觉得我是个年轻人,我的肉体衰老,但我的灵魂与意志依旧徘回在那列火车上,我把自己困在了回忆里,就此我永保青春。”
她牵起了厄文布满血迹的手,“你还在想什么?”
“还在想什么……”
厄文沉默了片刻,苦恼地抱怨着。
“我在想,三十三年前,如果我没登上那列火车,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可能会死在那个车站里,但我至少不会被这无穷的噩梦困扰。”
厄文的声音又变得轻松了起来,感慨万千。
“我又庆幸,那是我此生最幸运的时刻,我登上了那列火车,就此冠蓝鸦活了过来。
天啊,真奇妙啊,不是吗?就像与魔鬼的交易般,得到了什么,但又失去了些什么。”
这是厄文发自真心的感叹,就像他之前关于天赋的理论一样,如果没有此行,厄文可能会成为一名水手、一位工人……随便什么。
他不知道触摸笔杆、书写故事是一种什么感觉,可能至直死亡,他也不会投身创作,但与女人的相遇改变了这一切,她令厄文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是厄文走上歧路的契机,是他所有创作的动力、灵感、浪漫的源头。
她令冠蓝鸦诞生了。
厄文像是知晓世间所有的真理般,眼睛里闪光。
“我的离开就是为了归来,为了再次见到你。”
女人一言不发,只是保持那圣洁的微笑,犹如工匠所凋刻的圣母石像。
“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的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