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裂隙环绕着帕尔默,炽白的光轨延展,犹如命运女神编织出的丝线,它们起始、延伸,最终交汇在了一点。
帕尔默手中的荆棘冠之上。
“我……我是快死了出现幻觉了吗?”
帕尔默看了看手中的荆棘冠,接着又看向那一道道耀光的裂隙、世界的碎片,偷窥着其他人的命运。
如同魔鬼那邪恶的同分异构体一样,各个平行的世界也是如此,相同的故事接连上演,只是在某些元素上出现了微小的偏移,可即便这样,它们仍汇聚在了这共同的一点上,等待着后继者、帕尔默做出最终的决定。
帕尔默咽了咽口水,到了现在,他依旧不清楚魔鬼与伯洛戈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以太界又为何陷入这般诡异的异样。
但模模糊糊间,帕尔默明白,自己已经站在了世界命运的岔路前,自己将决定这一切将会是谁的胜利。
由自己决定吗?听起来真荒唐啊。
一直以来,帕尔默都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也不能说他没有主见,而是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把自己的脑子托管了出去,只负责执行命令就好。
秩序局叫帕尔默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克莱克斯家有什么吩咐,他就去执行,伯洛戈往哪走,他就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就好。
帕尔默的生活一直是这样,很少有他能自己决定什么事的时候。
没错,确实是这样的,帕尔默甚至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订婚。
久而久之,帕尔默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一切,反正自己也是一个懒惰、懈怠的家伙,能有人替自己承担决定带来的责任感,帕尔默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帕尔默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不需要做抉择的自己,却要在今日,要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这看起来荒谬极了,像是一段支离破碎的梦境,不可置信。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帕尔默俯视着手中的荆棘冠,喃喃自语着。
阵阵钻心的痛意从帕尔默的手中传来,荆棘肆意生长着,如同黑红的镣铐般,将他的双手与荆棘冠纠缠在了一起。
帕尔默的眼神便有些迷离、恍惚,随即他自我肯定道。
“当然是我了,”短暂的清醒后,一抹邪祟的笑意自帕尔默的脸上浮现,“我是救世者之一,是世界的英雄,我当然有资格享受这份力量了啊。”
帕尔默捧起荆棘冠,疯长的荆棘一点点地覆盖了他的全身,几乎要将他塑造成布满尖刺的怪物。
邪异疯嚣的力量激荡升腾,可帕尔默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死盯着荆棘冠,仿佛能从这黑暗猩红的光芒里,窥见自己那座位于高山之上的宏伟宫殿。
帕尔默离冠冕越近,那座宏伟的宫殿就变得越发清晰,合唱团们那悠扬的曲调也变得越发高亢。
在那黄金铸就的宫殿里,帕尔默能看见沃西琳在王座下静候着自己,除了她以外,艾缪、拜莉、耐萨尼尔等人,也一并站在那,每个人都面带着微笑,欢庆着帕尔默的伟大。
帕尔默戴着荆棘的王冠与他们一一拥抱,分享着各自的喜悦,但当这一切结束时,帕尔默却驻足于王座之前,神色里充满了困惑。
沃西琳挽起他的胳膊,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帕尔默。”
“好……好像缺了些什么。”
帕尔默回看这黄金的宫殿,试图寻找那缺失的东西,可却始终找不到他那分毫的踪影。
“还缺些什么呢?”沃西琳不明白,“你已经享受至高的权力与永恒的生命了,你的人生里,还有什么可称得上缺失的东西了呢?”
“是……是啊,我已经得到了可以得到的一切了,还有什么缺失的,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帕尔默浑浑噩噩地点头,在沃西琳的搀扶下,他一步步地踏上铺就红毯的阶梯,朝着那至高的王座走去。
宏大的殿堂内,人们的掌声依旧,歌声不断,但那些声音都在帕尔默的耳边远去,他能听见的,唯有自己那一步步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内心那反复不断地质问。
究竟缺了些什么呢?
突然,帕尔默的步伐停了下来,一段遥远的回忆在他的眼前显现,那是一处堆满各式各样杂物的客厅,从电影录像带到唱片碟片,厚重的书籍与一箱箱的桌游垒起一块块。
帕尔默坐在沙发上,坐在这拥挤狭小的天地里,他笑哈哈的,和一旁的家伙一起对着电影的剧情指指点点。
“伯洛戈呢?”
帕尔默想起了那个快要遗失的名字,对沃西琳问道,“伯洛戈哪里去了?”
“伯洛戈?”
沃西琳听到这个名字,神色黯然了起来,“你忘记了吗?他已经死在了那最终的决战里了啊。”
“他……他死了?但他不是不死者吗?”
帕尔默回过神来,神情变得愤怒起来,他无法接受,自己居然遗忘了自己的搭档,如此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心里这么轻描淡写地消失了呢?
此时再看向这宏伟的宫殿,头顶的冠冕,一种更大的耻辱感从帕尔默的心底升起。
他明白,能打赢那场最终的决战,全是依靠着伯洛戈的牺牲,自己眼下享受的这一切,如同窃取了伯洛戈的牺牲。
沃西琳双手捧起了帕尔默的脸,强行让他看着自己。
她低声道,“帕尔默,有时候并不是失去什么,才能得到什么。”
说着,沃西琳看向那仅剩几步之遥的王座,“或许,是先得到了什么,才会失去些什么。”
“这一切,已经近在咫尺了,不是吗?”
沃西琳放开了帕尔默,将这一切交由他自己决断,帕尔默则站在这阶梯的中段,上不能触及王座,下也无法回归大地。
“伯洛戈已经死了,为一个死人放弃一切,显然有些不明智,不是吗?”
沉默了很久后,帕尔默对沃西琳窃窃私语道,“我可以用很多办法去纪念他的,我们的一个孩子会叫伯洛戈·克莱克斯,我会在誓言城·欧泊斯的中央,为他塑造一座黄金的雕塑,我会把他的名字写进诸国的教科书里,我将要求全世界人都记得这个名字,令他永不被遗忘。”
面对帕尔默的种种许诺,沃西琳仅仅是微笑地看着他,不认可,也不做否决。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