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许多窗户打开,看热闹的人探出脖子议论纷纷,嬉笑怒骂声点燃了这条街道。他满意地笑了一下,拖着箱子继续向外走。
与很多人不同的是,杨一心清楚地知道自己坏,知道自己好看的外表下藏了一颗黑心,他能冷静地居高临下地审视自己,并且对于做个好人这件事不抱什么希望。
但问他怎么做个好人,他倒还颇有研究。比如此时此刻,在烈日当空的街道旁,高温快把他烤化了,耐心值蹭蹭直掉,但是当黑色轿车从街角出现时,他脸上一切的不耐烦都瞬间消失。
黑色奔驰在他面前稳稳停下,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男人举止得体,眼角和额头虽然都有了岁月的痕迹,却明显有所保养,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与这脏乱的街道格格不入。
杨一心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拘谨,乖巧地喊道:“杨伯伯。”
杨鸿温和地笑了一下,关切地说:“让你在家里等,怎么还是下来了。热不热,快上车吧。就一个箱子?”
“就一个箱子,没事您别管,我自己搬。”杨一心低着头率先把箱子搬进后备箱,没给杨鸿搭手的机会。
他放了箱子,又坚持让杨鸿先上车自己才上,车里冷气开得很足,他松了一口气,在角落里正襟危坐着,不自在地动了动。
见状杨鸿安抚道:“不用紧张,商先生是很好的人,以后我也会照应你。转学手续都办好了,新学校的环境会好一些,所以最后一年你好好读书就行了,千万不要辜负你妈妈。”
“嗯,谢谢您。”杨一心点头并回以一丝腼腆的微笑。他微笑时眼睛很容易变成半月状,格外可爱,但笑容又没有完全释放,总夹着一点点难以摆脱的难过。
看着这个乖巧的孩子,杨鸿心里直叹可惜。两周前他忽然接到消息,自己一个远房表妹因车祸去世,在葬礼上他第一次见到杨一心,这个孩子在灵堂里默默地哭了很久,完全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谁哄都没用。
在聊天中他才知道,这个表妹年轻时为了爱情与家里决裂,离婚后一个人带着杨一心生活,也与家里没有联系,所以那天到场的所有人,杨一心一个也不认识。也许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母亲才能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