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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杨申和那个男人刚离婚不久,杨申那段时间像个疯子,杨一心被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打骂了很多次,他被逼得离家出走,走投无路的时候鼓起勇气去找了那个男人。

杨一心已经忘了是在小学几年级的时候,身无分文的自己走了两天,竟然真的走到了男人的家门口,他充满希望地跑向男人的家,男人一打开门,脸色就变了。

“你妈呢?”男人绷着脸四处张望,妄图找到那个对他纠缠不休的女人。

杨一心想,自己当时多单纯啊,那么高兴地抱住了男人的腿,妄想着男人能像以前一样把自己抱起来架在脖子上,玩骑马游戏。他高兴地说:“妈妈没来,我自己来的!”

男人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盯着他,突然伸腿往外一踹,把他踹倒在地上,冷冰冰道:“谁让你来的,滚回去!”

杨一心跌倒在地上,面前的门轰然紧闭,他懵了一瞬,紧接着哭喊着去拍门,嘴里喊着:爸爸,爸爸。甚至跪在门前,哭喊:求求你了,别不要我。

以前男人总喜欢在他耳边念两句话,一句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一句是“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说,如果不是为了最重要的人,就不能下跪。

那天杨一心在他门口跪了一下午,最后男人报了警,杨申把他接了回去。

现在他竟然说愿意让自己过去。杨一心感觉一壶沸水突然浇在心上,久远的陈年旧事竟然清晰得如同昨日刚刚发生,痛得猝不及防。

如果商吟啸后悔资助他,他可以直接离开,但绝不会投奔那个人。

“一心。”商吟啸突然说:“有句话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也许你现在很犹豫,但是出于成年人的角度,我必须告诉你一件残酷的事。杨鸿跟我说过你的家庭情况,从小父母离异,父亲几乎没有对你负过责。你现在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我不想以最坏的角度揣度任何人,但是如果你父亲要求你履行赡养他的义务……我不是要打击你,但你必须考虑到这是否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杨一心慢慢抬起头,他脑子一团乱,半天才捋清商吟啸的意思,“您是说……”

“我的意思是,高中毕业以前留在我这里,也许对你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杨一心愣住了,他没想到商吟啸为自己考虑得这么深,当即说:“我不想见他,我想留在这儿。”

商吟啸说:“不后悔就行,自己的事要自己考虑清楚。”

商吟啸走了,杨一心还坐在沙发上盯着桌上的校服发呆。他以前总羡慕别人有父母可以依靠,而自己无依无靠,好像一颗浮萍。可是一路走来,每当自己走投无路、陷入黑暗迷茫时,总有人伸出援手。

从小到大,他靠着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的关怀和爱活着,有的是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有的是陪伴过他而后离开的邻居,现在又有商吟啸和杨鸿。

他清楚自己是怎样自私的人,有怎样充满心机的肮脏内心。在这些给予他温暖的人面前,他想做他们心中的正面形象——一个乖巧的、善良的形象。如果可能,永远不要撕破假面。

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崇理高中是温阳顶尖的私立高中,一流的校园环境和一流的教师使很多学生心生向往,可一年二十几万的学费劝退了很多普通家庭,杨一心就是其中之一。

十七中一年不到一万的学费,他都要想尽办法才凑得出来。他也曾后悔,如果初中再努力一点,考到更好的成绩,获得崇理高中学杂费全免的名额就好了。没想到兜兜转转,会以另一种方式进入这所学校。

开学第一天下午三点到校,只有小半天课。杨鸿带着杨一心去办各种手续,商远则一个人回班里。

商远常年一个人霸占最后一排靠窗的两个座位,主要是睡午觉喜欢伸展着,睡着睡着,胳膊从左边桌子的最左边能伸到右边桌子的最右边,谁动他一下,就当场被死亡凝视,导致没人敢坐他旁边。

班里吵吵嚷嚷的,各个角落里聚集着抄作业的人。商远刚坐下,前桌的男生就转身笑嘻嘻道:“远哥,数学卷子借我抄抄呗。”

“你不是在抄吗?”商远看着他桌面上铺的一堆卷子。

陈未把卷子举起来给他看:“你看看这字,狗扒的一样,5和8我都认不出来,给我一双钛合金眼睛都看能瞎。”

教室另一个角落里的男生闻讯大喊:“陈未你个狼心狗肺的骂谁呢?不抄还我啊!”

“没有没有,数学课代表的字最好看了!简直硬笔书法!”陈未竖个大拇指给他,又转头凑到商远面前,低声道:“远哥,就这张,就这一道题,写不出来地中海非要弄死我不可,救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