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从尸山骸骨爬上来的。
十二年的时间,也让很多人莫名忽略掉这位皇帝的凶狠。
但苏文景还是叹了口气。
这般做法,若是成功了还好,可以一举解决世家之祸,可历代历朝有无数帝王想要铲除世家,可没有人能成功。
连布衣出身的太祖,都没有解决这个祸端。
更何况眼前这位皇帝?
“江宁郡之祸,其因就在粮食之中。”
“妖物之祸,臣有信心,三日内彻底镇压。”
“至于粮草之事,臣此番回去好好细想,愿止大夏之乱。”
苏文景开口。
他并不担心妖物,而是担心粮草之事。
实际上能解决粮食问题,的的确确可以将洪灾完美解决。
妖物被镇压,就意味着不会继续兴风作浪,河流平稳,大不了就是重建家园。
只要百姓能吃饱饭,朝廷拨款,举国上下捐赠,万众一心之下,无需三年时间,江宁郡又是欣欣繁荣一片。
可若是粮食问题解决不了。
百姓无地可住,腹中无粮,激起民变,那个时候便是谣言四起,一些贼子必然倾巢而出,将所有矛头指向这位大夏皇帝。
到时候国运受损,民心四变,至于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必然会受其影响。
所以,粮食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好。”
“有劳先生了。”
“若先生能为朕解决此等麻烦,朕愿为先生修缮圣像,举国之力,助先生成圣。”
永盛大帝语气诚恳道。
只不过,这话蕴含两重意思。
修缮圣像,举国之力,助其成圣,在大夏成圣,就意味着双双捆绑,而且又能解决这件大事,可谓是一举双得。
“陛下言重。”
“儒者当为天下苍生而忧。”
苏文景并没有表现的太过于激动,相比较修缮圣像,他更希望的是解决这件事情。
因为弄不好,当真要饿殍千里,死伤无数啊。
很快。
苏文景离开了。
而望着离开的苏文景。
永盛大帝温和的面容,再一次恢复平静。
“刘言。”
一刻钟后,他开口出声。
“奴婢在。”
刘言立刻走了上来,低着头颅。
“江宁郡米商粮仓可曾探清?”
永盛大帝问道。
“回陛下,大致探清,米商粮仓若是全部开放,足够江宁郡一半百姓支撑三个月。”
后者回答,告知对方。
“好。”
“那一切照旧。”
“告诉夜衣侯,关键时刻,朕的金令一到,杀商放粮。”
永盛大帝开口。
声音冷酷无情。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真逼急了。
那就将那些囤粮高卖之人,统统杀光。
灾情之下,谁要是敢乱来,他也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了。
舍得舍得。
若不舍,怎有得?
帝王的魄力就在这里,犹犹豫豫才是最大的败笔。
即便当真惹来更大的麻烦,也总比坐以待毙,等死要好。
“奴婢遵旨。”
刘言出声。
“还有。”
“催促悬灯司,给朕彻查清楚,背后到底是谁的身影,三个月内,若查不清楚,悬灯司也就没有必要了。”
永盛大帝继续开口。
下达另一道旨意。
随后,他回到玉案面前。
神色沉重无比。
此时此刻,他很期盼,期盼有个能臣可以站出来,解决粮草问题。
都不需要太麻烦。
能给朝廷拖三个月即可。
不。
甚至一个月都行。
都别说吃米了,有东西吃都可以接受。
他怕就怕一点东西都没得吃。
毕竟架不住有心之人在暗中搞鬼。
只可惜的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能想出良策,逼得自己不得不准备后手。
而与此同时。
快接近午时。
大夏书院。
王富贵房中。
顾锦年的声音不由缓缓响起。
“你的意思是说。”
“江宁郡米商屯粮之数,可够一半百姓吃上三个月?”
房内。
顾锦年有些惊讶。
现在是午休时刻,他有一些事情来找王富贵,关于江宁郡米商的事情。
这种事情别人不知道,王富贵肯定知道。
苏州王家生意很广,米行也做,自然而然懂得更多。
“那肯定的啊。”
“江宁郡本身就是鱼米之乡,这还是保守估计,而且都是上等粮米,如果把一些陈米拿出来,别说一半的百姓了,就算是整个江宁郡所有百姓聚在一起,也能吃个三个月。”
“再说了,距离秋收还有两个月,江宁郡洪灾是发了,但靠屯米熬完两个月,稍稍省一点点,直接开始收割,再续个小半年没太大问题。”
“不过,顾兄,你前些日子说的话,我完全相信。”
“商人逐利,此番江宁郡米商肯定会借机发财,提高米价,甚至几大米商估计早就联合起来,不出意外的话,今日或者明日,这些米商就会停止供米。”
“他们唯利是图,见缝插针,只要运粮主道被毁的事情传来,马上停米,等个三五天,难民一多,施压官府,到时候官府为了解决麻烦,只能默许这帮米商高价贩卖。”
“这手段很常见,而且大商贩个个后面有关系,完全不惧朝廷,真要闹大了,丢几个出去顶罪,撑死来个发配边疆,大不了就砍几颗脑袋。”
“可实打实的银两,是进了这帮奸商口袋。”
王富贵不愧是商贾出身,一番见解可谓是字字珠玑。
只不过这样骂自己真的好吗?
“明白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顾锦年心头有些沉重。
他本以为江宁郡粮食极其丰厚,能撑个一年半载。
可没想到只能撑个小半年。
算上陈米最多半年,至于秋收这东西顾锦年没怎么考虑,先不说当地情况如何,即便是真能秋收,整体过程也需要大量时间,很容易出差错。
“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顾锦年不由叹了口气。
他本来打算计划是平定江宁郡洪灾之祸。
如今看来还是得借助朝廷的力量。
仅凭计谋的话,只能延缓时间,而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麻烦。
也就在此时。
王富贵的声音再度响起。
“顾兄。”
“明日你来当夫子,想好了讲什么吗?”
王富贵开口,询问顾锦年。
“想好了。”
顾锦年点了点头。
“是什么?”
王富贵立刻开口询问,表现的十分急迫。
“明日就知道了。”
顾锦年没有告知。
苏文景当甩手掌柜,自己不可能老老实实去上课啊。
教人读书?
纯粹没有必要。
其一,教高深的东西,他们能理解吗?
来一句知行合一,估计还得问自己一句,顾师父,嘛是知行合一?
要是教一些普普通通的东西,回头人家还觉得就这?就这?
其二,争议,无论你教什么东西,好与坏,都会惹来争议。
为什么?因为没有声望。
千古文章的的确确给自己带来了名望,可年龄也成了硬伤,倘若自己六七十岁,写下一篇千古文章,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敢反驳。
但自己这般年轻,写出千古文章,一部分人是佩服,可也仅仅只是佩服,可大部分同龄人的态度是什么?
那就是不认。
对,就是不认。
会想尽一切办法找漏洞,比如说你这个文章是不是找谁写的?又或者说你这个的文章偶然天成,并不是你真正的实力。
再极端一点,直接来一句,我没有看到异象,我不认。
这种人绝对不少。
归根结底一句话,放在任何有人的地方都通用。
想要别人认可你的优秀很难。
想要别人可怜你却很容易。
世人就是这样,他们可以可怜一个穷苦人,甚至不在乎这个穷苦人年轻时好吃懒做,赌钱偷盗。
但他们绝对不愿意承认一个人很优秀,尤其是同行,甚至年龄还比自己小一点。
要他们承认,不亚于杀了他们。
所以,顾锦年不可能教他们读书。
明日过去,就是一句话。
“翻开素文第三章,各自复习,回家后写一篇不低于八百字的文章。”
下课。
“顾兄,明日咱们往圣堂人就不止这点了,你可要好好备课。”
王富贵善意提醒一句。
只是这句话让顾锦年敏锐察觉到了什么。
“王兄何意?”
顾锦年好奇问道。
“也没什么。”
“顾兄,你文章成千古,有人赞叹也有人不相信,明日往圣堂你为夫子,这消息已经传开了。”
“若不出意外,估计其余两堂的学生都会来咱们往圣堂,看你如何教书。”
“据说还有上一届的学子都会过来,京都其他书院的一些儒生也会过来,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教人。”
王富贵开口,告知顾锦年这件事情。
“都来?”
顾锦年微微皱眉。
“恩,估计都是有备而来,所以明日讲课,顾兄千万要慎言,莫要被他们抓住什么话柄,有一群人对你有很大的敌意,就等着您出错。”
王富贵心思缜密,他大致猜到一些,所以善意提醒顾锦年这些。
“明白了。”
顾锦年点了点头。
果然说什么来什么。
“那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顾锦年心中暗道。
如果是过来学习,或者过来看看,顾锦年没什么好说的,可听王富贵所言,估计不少人过来就是想要找麻烦的。
王富贵这人说话喜欢委婉一点,他都觉得有些问题,估计外面的风言风语不少。
得好好准备准备了。
“行,愚兄出去走走,有什么事等我回来说。”
得到信息后,顾锦年起身离开,也不打算逗留了。
“好,顾兄慢走。”
王富贵喊了一声。
如此。
顾锦年走出住处,倒也没有什么目的,纯粹就是一个人走走,散散心。
只是走着走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是江叶舟。
只不过不远处的江叶舟,裤脚上满是黄泥,身上还有些杂草,令顾锦年好奇。
“江兄。”
顾锦年喊了一声。
正朝着住处走的江叶舟不由抬起头来。
看向顾锦年。
“顾兄。”
听到顾锦年的声音,江叶舟不由略显惊讶,随后换上温和笑容,缓缓走来。
“江兄,这是去哪里了?怎么一身污泥?”
顾锦年开口,有些好奇道。
“山下有良田,百姓丰收插秧,我闲来无事便帮他们一同丰收。”
“所以弄得这般脏污,顾兄见笑了。”
江叶舟微微笑道,道出原因。
“江兄果然是性情中人。”
顾锦年的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堂堂夜衣侯之子,未曾想到还去插秧种田。
这事顾锦年可以理解,性情中人,但在权贵圈子里面这就是异类了。
“顾兄笑话了。”
“也是闲得无事。”